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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最后一道门,发觉四下并非一片灿烂堂皇,而是各色诡奇雕像。 早前,巫燧就曾说过,许多恶鬼妖魅归顺容晦后,便也成为神明。所以,这里除了正神,还有邪神。 陈川终于问出最想问的话来,也不管究竟算不算“大逆不道”:“如果说神明食人无罪,那么神明与恶鬼又有多少区别?” “人为神明所食,谓之供奉;人为恶鬼所食,谓之残杀。”巫燧面色如常,只道此乃理所当然。 陈川听得此话,旋即说道:“我倒是越来越理解梵笙了。” “分明是没有区别的事情。”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再问你一回。”巫燧看着他,面露冷笑,满含嘲讽,“你继承梵笙遗愿,将来如何对待司烜?” “只要神明不残害凡人,就不是摩罗金刀所指的方向。”陈川说此话时,毫不犹豫。 “你要推翻神权,就注定会站在司烜的对立面。”巫燧含笑望着他,讥讽而刻毒地说着,“你手中的刀,迟早有一日会指向他。” “我与梵笙虽有相同,但本质上是不同的。”陈川再度换股冰室,望着各色冰雕神像,再度启唇,“我所追求的,远非只是弑神。我想让这里谈得上‘自由’二字。——不同的部族信仰各自的神明,也可以不信。如果邪神噬人,斩杀也并非大逆不道。” “可笑,你竟比梵笙还要可笑。”因为在巫燧看来,凡人弑神,罪不容诛。 他们这般絮絮聊了许久,却不曾见再见到幻象。 陈川巫燧面面相觑,狐疑地几番查探冰室,终不曾发觉蛛丝马迹。二人不得法,只得先行退出门外。 谁知,门外情形已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变幻,三道门下,金字如齑粉四散,在无风之处飞得满头漫天。 “这是……”陈川满心惊疑,生怕遇到机关,横生变故。 话未说完,齑粉渐趋散开光晕,先是如萤火虫晦暗明灭,继而光亮渐盛,似阳光耀目。 有那么一瞬间,光亮大盛,直教二人双眼刺痛。陈川巫燧不禁相继挡住双眼,等到目力回复,发觉金粉已散,神殿又与当初无异。 正值陈川茫然之时,发觉身旁巫燧惊疑不定,甚至流露丝丝恐惧之色。陈川循着巫燧目光仰头看去,顿时惊一惊,冷汗遍布脊背—— “这是什么?” 不知何时开始,神殿冰墙之后,出现巨人彩绘。颜料异彩纷呈,不可谓不诡奇,陈川目测,此巨人相几乎三层楼高,正作那俯瞰之状。 巫燧认得彩绘上头的图腾:“是容晦神像。” “容晦现身了?”陈川警觉地握紧摩罗金刀。 “不,这不是容晦大神本尊,只是彩绘神像。”话虽如此,可巫燧并不敢松懈分毫,“他在警告我们——我们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陈川仰望着彩绘人像,看着他硕大而黑白分明的双眼正望着他们,刹那之间,忽而轻眨。 陈川一惊,险些惊呼出声。可是再回过神,却发觉自己身处茫茫雪山之中。 鹅毛飞雪回旋四散,令人看不清十步开外之景色。陈川听见,这里除了簌簌落雪,还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谁?” 那人不答话,不急不缓地朝陈川走来。他所行之处,飞雪自行退散,所以一路走来,身上半点雪籽不沾。 “你是谁?”其实,陈川已经隐约猜到答案。 这个人,通身都只有两一个字——静。 其实,若说是“静”也不尽然。陈川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即刻联想到了雪原。像是风雪去后的雪原,空荡荡,白茫茫,沉寂而乏味。 “你知道我是谁。”男人唇角的微笑是如此的温和,就如暖阳。只可惜,笑意并未涌入眼中,他的神情依旧只有沉寂。 “容晦……”陈川早已料到,“你就是容晦。” 容晦并不在意陈川直呼名讳,笑着说道:“你愿意成为我的仆从吗?” 陈川自然不愿意:“不必了。” “成为我的仆从,可以杀死巫燧。”容晦对他的拒绝置若罔闻,语调是那样温和,只可惜,含着诱丿惑与哄骗,“只要你亲口发誓,愿意接替巫燧,他就将沦为弃卒,死在冰寒印下。” 陈川不受诱丿惑,回答道:“我也可以亲手杀死他,不必用这接替的办法。” 容晦是最有耐心的猎手,从来不吝啬抛出诱饵:“追随雪域最至高无上的神明,将得到无上神力。” 陈川摇头,并不动心:“我不在乎。” 容晦倏然沉默,却不是为发怒,只是含笑凝视着他。陈川猛然对上容晦的眼珠子,心中一怔,又陷入更深的环境。 时空、空间都在交错,化作洪流,裹挟着陈川回溯过往。 下一瞬,天崩地裂。 他看见自己手中握着沾满鲜血的摩罗金刀,刺穿了巫燧胸膛—— 短暂的愕然过去,陈川旋即意识到,他走入了梵笙的过往。 巫燧在朝他笑,凄厉而偏执,半面染血时,恍如艳骨修罗。 “崇炎!”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陈川不知是自己本能地想要喊出口,抑或梵笙在主导着一切。 他还想拽住巫燧,甚至想丢去摩罗金刀。陈川不知为何,在看见手中紧攥巫燧衣袖一角时,心也跟着痛起来。 只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巫燧用凝光阙割裂衣袖,毅然决然地仰面倒下,坠入深不见底的明玉冰湖。 “梵笙,我从未想过要至你于死地,而你……” 湖上风声太过喧嚣,吹散了巫燧的绝然之词。 陈川趔趄着走向湖畔,单手拄刀,单膝而跪,看着一缕又一缕鲜血渐渐隐没在湖水中。而巫燧,早已坠入深渊。 陈川不禁捂住胸膛,低声问道:“梵笙,当年的你,是不是也愿他死?” 然而,梵笙已逝,幻象不会回答。 冷风在耳畔划过,稍稍唤回陈川心神,他喃喃说道:“但是梵笙,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但我必须要斩杀他,我是陈川,终究不是你。” 陈川心境再度平稳,猝然起身高呼:“容晦,给我看这些前尘过往,你有何用意?” 容晦并未再度现身,也不曾答话。随着陈川话音散尽,环境也随即消失。 陈川这才发觉,自己正盘膝坐在地上,发癔症似的冥想,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而巫燧见他转醒,猛然拽住陈川衣襟,眼角颜色都近乎猩红:“你再说一次!” “说什么?”陈川心思一动,猜测方才幻境中所言教巫燧听到了。 巫燧等着他,眸光凛冽如刀:“接替……你说接替?” “我说的是不会接替你。”陈川解释。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巫燧并未陷入幻境,不曾听闻容晦所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