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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修复,才勉强能开遗体告别。但我爸也没赶上,他手里一个大项目,他不回去没人敢承担责任,机器干转着一天烧好几百万。” 谢栗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兜里左摸右摸,摸出一包餐巾纸递过去。 谈忻小声说句谢谢,抽出一张擦了眼泪,又说:“有时候我也怪我哥,mama没了,爸爸又这样,他为什么就不能和爸爸好好的。大家都不容易,总是提以前那些事,有意思吗。” 病房里,父子对峙。 但没持续太久,谈启生觉得他自己要站不住了。 他退着往后挪了一步,伸手想去扶背后的病床栏杆,用力一抓,抓到的却是被护士挪到床后的移动挂瓶架。 挂瓶架细长的一根,经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跟着谈启生一块往后倒,哐当一声撞在了病床上。 谢栗和谈忻在门外只听见铁物碰撞的响动,动静还不小。 谢栗怕是别谈启生又脾气上来要拿东西扔谈恪,当下顾不上敲门,推开就进去了。 结果病房里,谈启生自己好好地坐在床上,地上倒着个吊瓶架,谈恪站在床跟前,好像已经在那里扎根了许多年。 谈启生回头看那进来的两人一眼,忍着眩晕,指着谈忻发号施令,说:“刚好你们来了,去给你小姑打电话,叫她来。” 谈忻不知道她擦眼泪的那两分钟里又发生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劝:“爸,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别折腾小姑了。” 谈启生态度坚决:“你去给她打电话。当着家里人的面,今天把这件事和你哥哥说清楚!” 方教授过来的时候,保姆躲在外面,病房里四个人谁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谢栗见她来了,小小声地说了句方老师好就打算走,给他们腾出空间。 谈启生开口:“谢栗,你回来,你也在这听着吧。” 第98章 起点 十二 “我记得太清楚了, 17 号地震, 地震发生的时候我还在cao作台上, 有震感。” 谈启生开口,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 “我们刚紧急叫停实验, 叶城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说坎儿城观测站附近的通讯信号已经断了,春熙她们都在里面, 救援已经去了, 叫我别急。我挂了电话, 开始等。发生这种紧急情况,我反而不能走, 我得坐镇防着突发情况。那时候我还没觉得怕。观测站在山上,研究所防震等级也高,最多是在里面困几天, 不会出什么意外。” 方教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谈忻已经听不下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窗边。 谢栗站在门口,只能看见谈恪低着头的侧脸。从额头到鼻根,半边脸都被窗帘的阴影遮住, 唇角拉得笔直,像蓄势待发的箭。 “又过了三天,我才终于得到消息, 别的人都没事,但是春熙和另一个同事下山收设备去后,一直没有回去。他们怀疑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正在组织搜救。他们话里暗示我,叫我做好心理准备。” 谈启生下意识地用他的拇指转着无名指根的什么东西,谢栗这才注意到那是一枚戒指。因为戴得年头太久,手指关节变形,早已取不下来,只能指根附近轻微挪动。那戒指像从没有清洗过,乌得几乎看不出银的本色。 “那个时候我还觉得她一定是还在哪里等着,不会有问题的。灾区封锁了,我找了我以前的老领导,请他替我递递话,安排一下。刚好 20 号有一批车从叶城出发去送物资。所里的小伙子连夜把我送到县里,好让我能跟着他们的车一块去灾区。” 谈启生的语气愈发平直起来,像心电图上的那条直线,平得让人心惊rou跳:“20 号晚上我们到了坎儿城,我见到了观测站的站长,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然后就是等。中间你meimei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听说了,打电话一定要来,我拦不住,也没心思拦。22 号上午,你meimei来了。大概是春熙心疼孩子,不忍心让孩子也为她煎熬,到了下午,他们就找到了人。” 窗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谢栗循着声音抬头看去,是谈忻隔着窗帘趴在玻璃上无声地哭着。 她抖得太厉害,以至于整个帘子架都跟着悉悉索索地抖了起来。 她压抑着声音的沉默哭泣反而令人更加揪心起来。 谈启生好像只是普通的一阵风吹过一般,只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继续讲:“春熙被找到的时候坎儿城正热着,地震完更热。他们说是被山上滚下来的碎石破木砸了,一块出去的两个人都没了。你meimei进去看了一眼,出来吐了半个小时。” 谈启生这时才抬起头,去看面前的儿子,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一样:“我在门口,已经闻到了味道。你长这么大,只参加过你爷爷奶奶的葬礼,没有见过意外事故去世的人吧?” 没有安详的面目,甚至连辨别也成了负担。要在面目全非之间寻找曾经熟悉的特征,对着支离破碎的骨rou甚至会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 -- 这还是自己曾经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吗? 谈启生摇着头,说:“爸爸可以发誓,我从来都没有过要用这种事来惩罚你退学的念头。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连我自己也要崩溃了。后来我想得让她体面地走,不能再让另一个孩子,还有她的同事们,也看到她这副样子。我的老领导在叶城帮我找到一个专门做殡葬美容的人来,我们付了高价,只求他能尽心尽力地去做。本来还想再等等,但你小姑来了,说不能等,一定要立刻把你叫回来。” 这一截谈恪不知道,连方教授也不清楚。她脸上遮掩不住的惊讶:“你为什么不解释给他听?” 谈启生看看她又看看谈恪:“我怎么解释?他一回来见到我就像见到了仇人,春熙刚刚没了,我有什么心思管这个王八蛋在闹哪门子的脾气?” 方教授仍旧觉得匪夷所思:“这么多年,你总能找个机会告诉他吧?你为什么就让他这么误会?” 一直平静的谈启生突然激动起来,语气里也夹着不易见的委屈:“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这样想我这个当父亲的?我怎么知道他会把我想得这么恶毒?那他问过我吗?” 方教授无言以对。 谢栗听过起初只觉得荒唐,是到了极点的荒唐。可紧接着他又觉得悲哀起来,莫大的悲哀于争吵声中在他心底里重重发酵。 谈忻的哭泣从无声转向抽噎,最后终于在父亲和姑姑的争吵中爆发出来,她转身朝谈启生哭着吼出来:“那你什么时候给过哥哥好脸?!你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闭嘴了。 一直沉默站着的谈恪,像一尊突然活了过来的石像,浑身僵直,双臂贴着身侧,膝盖连弯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