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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2

    明恻已经沉睡,床边的药剂空了,剩下一支真空状态的废弃注射器,只有注射口残留几丝粘稠的汁液,几息之间蒸发殆尽,空气中看不见的精神丝盘卷缠绕着钻进明恻的身体。

    睡梦中的明恻还在无意识感叹,莹蓝的药剂看起来像雪地反射的月光,此刻在身体里同样是。

    沉沦起伏的意识就像被雪地包裹,柔软细碎、紧密轻浅,和透彻骨髓无处不在的冷。

    身体和精神被隔绝,他的身体还在安然睡着,一切感受仅限于大脑中翻涌不安的精神力。

    分化八年,他从来没有和另一个精神力结合过,这种被入侵的感觉陌生且强烈,难以忍受的侵蚀感一寸一寸占领明恻布满寒霜的信息素世界,外来的精神丝凶悍霸道,凡游走过的地方做标记似留下雪松信息素。

    雪松。

    和手上那枚早已消失的结晶一模一样的雪松。

    带着雪原的孤寂寒冷,苦涩,澄澈,和他幻想过的梦境一一对照,属于明犀的雪松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在明恻的寒霜中生长苍劲的雪松,不必长草生花。随着心神荡漾,一阵风化出实体,心悸不敢置信,唯恐惊醒美梦的明恻好像真的确切闻到了,无比真实的信息素。

    精神不再发冷,身体很快恢复了意识,然后是更深入的,精神与身体双重的和药剂中的信息素融合。

    半梦半醒的身体脱离了嘈杂的世界慢慢腾空,在雪夜的月光下舒服地软化成一滩水,明恻意识恍惚的喘息,想叫明犀的名字,和她十指交扣赤身相贴。想缠上她索吻,被她抚摸慰藉,支配爱欲沉沦,和她zuoai。

    但这些都无法满足。

    溢出的言语支离破碎,升不起任何反抗行为,于是只能任由横行无忌的信息素在体内游走,四处失守陷落。

    明恻尚不清晰,所以一时意识不到在自己身体上出现的,是Omega才会有的结合热。

    也就更无力思索,他和明犀两个alpha,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高匹配契合,一切水到渠成,自然的像本应如此,不是平行两个精神世界的碰撞交融,而是补完残缺的自身。

    但无论如何,哪怕远在重洋的明犀无法给予反馈,这场时空错位的结合也已经完成。

    从更早些明犀抽出剜出腺体时开始,在不久之后的重聚殊途中确定。

    一支冰冷的药剂盛着明犀的一部分血rou,将两个血脉相关的人彻底绑定。

    浅根性的雪松违背生长规律,在明恻体内落地生根,深不见底。

    是双方执拗的进攻和纵容。

    ......

    意识回笼,没有雪月。

    但体内存在感强烈的雪松是真的,身体还是昨天那副身体,但隐隐之中有什么不一样了,后颈腺体的位置传来生疏的餍足的酸涨。

    漫长的结合中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明恻艰难抽动手指,扭头看到窗帘缝隙细小的透光,才惊觉一天已经过去大半。

    他挣扎着坐起身,睡袍早已散乱的不成样,身上也粘腻腻,有汗液和情动的体液。

    明恻茫然又有些羞耻,他按了按后颈出卖心情的腺体,也是一片粘腻湿漉漉,懊恼于这场世间最庄重的仪式却是一台独角戏,尽管得了明犀的允许,但还是有一种背地里亵渎了神明的怯意。

    此刻明白过来了结合热出现在他身上,惊慌气恼都没有。

    无所谓alpha还是Omega的生理反应,本质不过是两个人精神互相入侵交换的过程,通过不同性别的人体结构表现。

    坦诚赤裸的两个人亮出信息素,互换锋利的武器和软肋。

    他只是忽然很想见明犀,不同于今天之前,绝望着魔的想找到她,但永远抓不住希望的救命稻草,只能一个人死死支着心碎。

    但现在不是。

    他能再清晰不过感受到体内属于明犀的那部分,明犀或许在佩斯,或许在别的什么地方,但那不是距离了,他们此时此刻就在一起。

    明恻起身去浴室,脚刚落地就一个腿软往下跌,手还没有撑到地面就先被一股突然出现的无形力量包裹住身体,等他稳住身体后就迅速消散。

    有些诡异的事情发生在短短几秒钟,瞬息之间明恻甚至感知到一些情绪的关联,那股能量对他很亲昵,于是明恻也鬼使神差的镇定下来。

    他试着猜测这是明犀的精神力,但从没听过精神力能被触碰到,这一向是虚无缥缈不受控的。

    就像他上次在酒店发狂的精神力把一栋楼结出一层冰,能把靠近过来的人的精神力一同搅崩溃,但除此之外,人无法直接接触到它,它只与环境交互。

    即使是明犀,走之前也并没有这种迹象。

    精神力实体,太过天方夜谭,耸人听闻。

    这就是贺祛说的,她在做的事?

    明恻试着再次唤出它,但那东西来去无踪,此时应该还在他体内呆着,但方才的一进一出,明恻感觉不到任何身体的异样。

    他打量手掌心,光洁如初,没有痕迹,但不能去医院检查,既然明犀还没回来,想必还没有公布与众的打算。

    无从下手,别无他法,如贺祛所说他只剩下等了。

    但不代表什么也做不了。

    该回老宅了。

    ——

    自从那一晚之后,贺祛就像甩手了身外事,对天犀和诺克斯不再过问,对明恻的诸多疑问也拒绝配合,每天深居简出,在刻意隐瞒下海市倒是没发现她已经回来。

    这天苏项来接贺祛。

    能看出来这位传闻中的贺小姐心情不错,很是享受现今的悠闲时光,和从前想象中的形象天差地别。

    再一次被偷瞄,贺祛放下杂志朝苏项挑眉:“有事?”

    苏项也不遮掩,还是往常无害和善的笑,无框镜片下精光闪过,贺祛看着他分明是只装蒜的狐狸。

    苏项:“抱歉贺小姐,您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贺祛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真委婉。

    她当年什么样,没人敢当面说,但背后骂的人多了贺祛全都知道,她本来就是跟着明犀做黑手套的人,年轻气盛的明犀和贺祛横行霸道,肆无忌惮视规则于无物。

    不知咬碎了多少海市利益集团的后槽牙。

    比起家世显赫的明犀,这个众人口中阴沟里爬出来的野鬼贺祛,显然更适合集中火力收割仇恨。

    “苏特助还听过我呢,那应该挺丰富。”

    苏项:“传闻当不得真,是您与明小姐成就了今天的天犀,我天犀之前就很敬佩您。”

    贺祛:“得了吧,你来天犀之前指不定也骂过我。”

    苏项被逗乐了,他说的不是假话,真心实意的笑着反驳贺祛:“真的,我父亲还见过您呢,十年前,您也才二十出头”

    然后娓娓讲述当年误打误撞救过苏家的事。

    十年前苏项还是半个学生,跟家里闹脾气不肯进家族企业做个被供着的吉祥物,一边继续读书一边在小公司实习。

    后来家里被对手联合下套,他也辞了工作,回去试图和长辈们挽救摇摇欲坠的多年心血。

    就在父亲走投无路已经准备转让协议的时候,步步紧逼的对手反而先倒下了。

    据说是上面的靠山,得罪了明氏继承人明犀。

    连带着下面这些靠大树的也一并分崩离析,他父亲知道自己不过是下面被无意波及的小虾,上面根本不知道他在其中的存在。

    但还是想办法和明氏搭上了线,自知不可能见到明犀,好歹能亲口去感谢贺祛。

    这个奇妙的相认激起贺祛的兴趣。

    她一改先前百无聊赖的散漫,坐直了盯着苏项打量思索,试图回忆和眼前人相似的脸。

    苏项配合着任由她看,又在确认贺祛想不起来后及时打圆场:“只是见了一面,一共也就不过几分钟,况且还是十年前。”

    贺祛也知道试图通过一个人想起他十年前的父亲有些异想天开,绕过往事问苏项现状:“那你来天犀,也是想见明犀?”

    明恻现在的一把手特助,仅仅是因为这种原因选择天犀?

    “怎么可能,那样也太不成熟了,我还不至于这么鲁莽。”

    苏项说:“更多是一种慕强心理吧,当年让我们家万念俱灰的困境,仅仅因为上面大人物挥手带动的掌风就前后翻转。”

    苏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释然道:

    “那时候我大概明白了点,在世道生存很复杂,但很多事情又比我想象的简单。”

    “所以我想来看看明犀小姐......不过刚进来没多久,您和明犀小姐就离开了。”

    “嗯......”贺祛煞有介事点头沉吟:“你也没来错,明恻现在的天犀比当年在明犀手上还威风,他也很强。”

    提起天犀贺祛都有些眼馋,一本正经的和苏项相见恨晚:

    “确实认识晚了,早知道你想见她,当年就该我们俩换换——你跟她出去疯,我在家陪小恻做威震八方的海市皇帝。”

    “怎么着也能混个宰相当当?”

    苏项脑部一下那副场景,好笑的扶额摇了摇头,他那直到现在还对贺祛怀有敬意的老爹,要是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追星梦碎?

    大概率不会,他爹眼里明家兄妹和贺祛,堪比下凡的金仙罗汉。

    “诺——”贺祛示意窗外。

    汽车下了高架桥,往远离城市喧嚣的郊区驶去,从这里开始已经算进入了明家老宅的地界。

    “快到了,总该告诉我你们老板让我来干嘛的吧。”

    是明恻让苏项来接贺祛去老宅见面,贺祛没什么异议的上了车,到现在还不知道明恻要做什么。

    明恻连跟她叙旧的兴趣都没有,总不能是回来吃团圆饭。

    还不如告诉贺祛是来出殡的可能性更大。

    苏项:“老板没说,但是散落在各地的明氏老人几乎全召回来了。”

    ……越来越像出殡了。

    这条路贺祛很熟悉,她毕竟也在老宅住过几年。

    很快到了明家的庄园,这里就更熟悉了,哪个角落有块碎砖她都知道。

    据贺祛所知,明恻八年,回老宅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公司内也把明家人剔除了干净,等同于断绝关系。

    不回去挺好的,明犀也觉得挺好,明家老宅还藏着垢,但那些对明恻不重要,她把很多事封存,然后处理干净,不愿意让明恻看到。

    明犀后来活得太肆意张狂,胜得凯旋载誉,以至于人们很快遗忘曾经更压抑专制的是明氏家族。

    还没进大门,贺祛收到了佩斯来的信息。

    上面说大皇子的人到了海市,务必保护好明恻。

    大皇子早已离开王宫,克里斯缇在拥护下准备即位大典。

    然而被视作弃子的大皇子还在临死反扑,本着鱼死网破的疯癫恨透了明犀,居然被他摸到了远在海市的明恻。

    他自知无力对抗身在佩斯的明犀,干脆把全部能调动的人都派来海市,哪怕自己活不成,也要杀明恻。

    然后被得知消息暴怒的明犀追的如丧家之犬,生路断绝,求死无门。

    最后被明犀亲自动手了结,这位不久前还在王宫围着老国王寝宫,坐着君临天下美梦的王子,死前在贫民窟东躲西藏。

    尸体像一摊软绵绵的烂泥,失去了华贵礼服的包裹,扔在垃圾山,部下全部斩首处决。

    尽管明犀发现的很及时,但大皇子派出的第一批人还是到了海市。

    明犀短时间内过不来,于是将诺克斯交给贺祛,保护好明恻是诺克斯上下的死命令,且最好控制在暗处。

    早在诺克斯落地海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明恻身边放了更多人。

    二十四小时秘密监视,拦截来自不同目的的窥视者,为的就是有可能到来的今天这种情况。

    明犀在佩斯八年,也被无数亡命之徒恨透着

    八年,他们无时无刻不盯着明犀要找她的软肋弱点。

    就像一群贪婪的蝇虫眼馋一颗蛋,无力破开坚硬的外壳,于是死死盯着寻找缝隙,随时咬上去分一杯羹。

    所以明犀万分谨慎。

    还是在最后一刻大意了。

    她必须挽回这次的失误,趁着明恻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将其灭杀在未出口的摇篮。

    明犀在佩斯大开杀戒,但不会回来。

    这种时候回来意味着主动暴露明恻的存在,她得在那边坐镇,尽可能多的屠杀清剿围绕着她的所有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