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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杨戬有点懵了。 难怪他最近总觉得头晕、总恶心，昏昏沉沉不对劲。 如果没有这些原因的话，他当时也不会被其中一个人贩子抓住，重伤成这样。 杨戬下意识摸了摸小腹。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而且套在牛仔裤里的腰身还有点松。 但是龙吉严肃的表情告诉他，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住院。”龙吉说，“你现在除了住院，没有其他办法能保得住它。” 但是这事，杨戬还没想好，脑子里乱糟糟的。 龙吉见他无法定夺，就说：“你知不知道这个指标意味着情况很差？” “很差？” “一塌糊涂！” “我……” “才五周半，目前却已经有活不过三个月的迹象了。” “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的啊。” “还有另一种情况，我母亲是妇产科领域的专家，而我不是，因此我说了不算。但如果连我母亲都说这个小孩保不住，那就一定保不住。” 龙吉瞪了他一眼，看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忍住了苛责他的话头，先回去忙自己的工作。 杨戬苦笑，其实他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宝宝的事，这段时间也没多注意保养，留不住也是肯定的事情。所以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反而有点高兴不起来，从刚才对话中的语气听起来，他…没有那么高兴，甚至并不期盼着这样的事到来。 宝宝能游成第一，已经了不起了。杨戬给宝宝拍手鼓掌。要是只能待三个月，那也就说明他们之间的缘分只有三个月。就好比一个空难者掉进海里游着游着、游不动了，带着无限绝望，开始精疲力竭的下沉，这都是天定的命数。 杨戬现在气色并不好，连续一个多月以来的加班、负伤、初孕，让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薄了，脸上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急需要停下来好好休息。留着宝宝只会继续加重他的负担。 要不，让它走了也挺好。 所以杨戬不想把他有宝宝的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他不想有人知道了也会空欢喜一场，于是下定决心闭紧嘴，无论谁来问都不说。 晚上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忽然慢慢做起了梦。 梦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像白天遇到的小女孩一样大声地无助的哭着。 救救我。 救救我。 请别让我消失，别让我消失。 梦中杨戬从万丈悬崖的中央救下了一个小女孩，接着是一个、另一个、像极了他打开地窖时看见的被拐卖的众多双稚嫩纯净的黑眼睛。 下一秒，倏地，杨戬醒了，一道空白的阳光落在他的额头和睫毛上，漫长的夜晚像一条漆黑的隧道，经过几个小时才终于从其中穿过。等他眼前的世界逐渐成型，便看见伯邑考坐在身边，手托着额头靠在一旁的病床栏杆上休息。 杨戬的肩膀被纱布捆得严严实实，活动起来不是很方便。 伯邑考感受到病床轻轻晃动，也就醒了，对上杨戬的视线：“醒了？”接着扶他起来喝水，看着杨戬一口一口喝进去、慢慢滚动的喉结，说道：“感觉好点没？” 杨戬喝了水，有些意外地说：“好多了。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伯邑考颇具讽刺地嗤笑一声。 杨戬顿时就把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躺回去开始装死。 伯邑考看着那个渐渐拱起来的白色被子，调侃：“我要是不来看你，有人可就吵着要自己过来了。” 杨戬心虚地回答道：“呃…我忘了给姬发回消息了，我伤的不是很严重。” 伯邑考脸色如常：“小戬明白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杨戬不说话了。 因为伯邑考现在的气场非常压抑，看了有点吓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大事不妙。 此时，伯邑考的一只手隔着被子放在了杨戬的小腹上，轻轻摸了摸，开口就是轻缓的、不容置喙的命令：“跟我回西岐养伤吧，顺便把身体好好养养。” 杨戬躲在被子里，一想到伯邑考找他秋后算账的情景，就开始万念俱灰，低着头任君处置的模样。 伯邑考考虑到杨戬的情况不方便在公立医院居住，倒是马上给杨戬办了出院，自行在家请私人医生照顾。包了一辆救护车长途从朝歌开到西岐，一路上往杨戬静脉注射的营养液、免疫制品、多肽蛋白就没断过。 救护车开进中天小区，姬发收到消息已经在门口等了。 一看见杨戬肩膀上包得里三层外三层极为严重的样子，和当初完好无损从家里走出去的模样天差地别，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伯邑考说，好了，先把人送到房间休息。二楼还有一个客房，早就准备收拾出来给小戬住了。 姬发说，嗯，一路上紧紧追着杨戬，送到楼梯边。伯邑考抱着人先上去，他拄着拐杖，再跟上去。 等一切安置妥当。 伯邑考说：“那我先回公司了，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姬发知道他刚从北美回来，事务冗杂，说了声：“知道了。”就坐在床边握着杨戬的手腕陪他。 姬发就问：“有没有想要告诉我的？” 杨戬开始装：“这段时间很忙没时间给你打电话。” “还有呢？” “连着一个月加班差点没撑住。” “还有呢？” “呃、还有。” 姬发不说话，看着他。杨戬看着他，目光开始偏移。事到如今，杨戬只能坦白。 杨戬说：“我心想着这未必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想想就算了。” “什么意思？” “世事难料，它有可能不来、可能来了也不一定真正的来、可能很快就走了，还有可能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杨戬的语气慢慢地淡了下来，很温柔的。但他的温柔总是出于对“磨难”一词的怜悯，有时候世人只赞成拯救是出于一个人的怜悯。而杨戬却赞成扼杀和拯救皆是怜悯，如同他选择成为一名警察，手中掌握的既是杀，也是生。 姬发一蒙，眼神也顿时暗了下来。 “哥哥都跟我说了，说你主动来找他，想要一个健康的宝宝。” “确实。”杨戬说。 “你选择留在西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基本上是的。” 姬发的一滴泪从低着头滑落到鼻尖痣的位置上、缓缓掉下来。 “原来如此，杨戬你倒是狠心。” 姬发又问：“如果我们的宝宝不正常的话，你是不是就干脆利落的不要了，是吗？” “是，我不想它和我一样背着同样的负担呀姬发。”杨戬说。 “你这是在杀他！” “因为我能杀它。” 杨戬与姬发对视，缓缓地告诉他：“如果宝宝不正常，我不仅会杀它，而且我会毫不犹豫、用尽一切方法杀了它。” 杨戬坚决道：“哪怕，是用自毁这种方法也没关系。” 姬发静默，过了一会站起来，一行泪缓缓流下：“好，你狠。” 杨戬不答，看着姬发拄着拐杖、难过的走开的背影。 晚上开始有做饭阿姨上门，炖了一锅香喷喷的茯苓山药鸡汤，加了几根顶尖的石斛一起煲汤，煲得汤色金黄透亮。姬发分了一小锅子带着去楼上找杨戬，发现杨戬跟他闹绝食。 姬发顿时就火气就上来了，现在打也打不得，欠着以后一块打。姬发哪管三七二十一，掐着杨戬瘦得没rou的脸颊，一碗鸡汤硬是嘴对着嘴喂完的。 姬发看着他像一团放弃求生欲的影子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睛直欲冒火。 姬发放下碗，鸡汤飞溅，跟杨戬直接坦荡了：“我们姬家的儿女，要么生、要么死，要么没福气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不许你随便掐死他！” 姬发指着杨戬那个臭脾气比高中的时候还烈，都要上天了，干脆伸手起誓。 “要是生下来像你一样，那我就当她闺女养。凭什么多点什么、少点什么、我不能当眼珠子一样心疼？要是我不心疼，我天打五雷轰，开一次飞机被雷劈一次，行了吧！” 杨戬没作声。 但是当姬发往他嘴里塞了块鸡rou的时候，那张嘴巴总算如意乖乖动了一下。 姬发拿眼睛白他。 杨戬那样儿属于典型的不转的冰噶、懒驴的磨、点不亮的蜡烛、挨打的货。 记上，都给记上，等伤好了一起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