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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应彪家里，除了床单总是换的，只有那张装在兽皮筒里虎贲弓是没怎么变的。自从它一进了家就挂在崇应彪杨戬的床头上，像是一种古老仪式的重要道具，又位于整个家中至关重要的交通枢纽，它的地位对崇应彪这个内心不显山露水的文艺青年来说，那是相当的稳固。 无独有偶，在大自然里，只有黄金这种东西的性质是最稳定的。 崇应彪有了他老婆和这把弓，就感觉自己像一个寻宝人，在一条偏僻的乡壤里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狗头金。 经常半夜睡不着，彪味开始泛滥，搂着他那块来之不易的狗头金，爱意从那颗九曲玲珑心里涓涓不杜的流出来。 彼时杨戬已经十分酸疼，被下坠的胀痛折磨得疲惫不堪，不乐意骑他。稍后，崇应彪又黏黏糊糊地缠上来。 “这不是怕你累吗？要是累的话，跟哥说，换我骑你也可以。” 杨戬仰天躺着，懒得动手指头，就略动了一下口轮匝肌，骂他，你咋那么烦。遂把身体转过去，留个后背，意思是——你乐意干啥干啥，我要睡觉了。 崇应彪抓头，刺挠，哎，就这么算了？？不再拉扯一下子吗？ 杨戬被崇应彪拉了两下，脾气上来了，直接一后肘子怼回去，崇应彪你一天那么闲呢么，皮痒找抽呢？崇应彪被捅到腹肌，hp－1，但应声倒下。 “没没没，不生气，跟哥好好的奥。” 崇盈彪停下了，但是嘴没停下。自然，手也没停下——如停。 崇应彪撩着杨戬垂在身后的一缕头发，绕在手指上，缠啊缠。 做不让做了，那玩个头发总行了吧，玩玩，总行吧。 杨戬背对着他，其实被子底下的拳头已经硬了，真是火大死了，但是又不值得发作，像是要被崇应彪说他气量小，谁让他俩现在已经过完了明路呢。 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一旦上了秤，可能千斤都不止。 崇老板，现在，也就跟泰山压顶一个样式。 杨戬掂了掂那份量，都懒得劈他。 过了一会，杨戬想问问崇应彪，下周六有没有空，他可以把儿子闺女带过来吗？ 然而问出去，半天不见回应。 这令杨戬极其confused，回头一看，就看见崇应彪搁那呼呼大睡，身体热得跟个大炉子似的，势要把杨戬这颗不开窍的顽石炼化在他怀里，真是一派安逸，高枕无忧啊崇应彪。 杨戬大怒。 好啊崇应彪，你出息了你，就那么乐意睡觉是不是？ 我让你睡。 有大觉你是真睡。 次日，下雪了，正巧赶上北崇的初雪。 崇应彪一醒来，就发现他的“狗头金”不见了，怀里只有一个软枕头，还是昨天他垫在杨戬腰下的那一只，上面有一只绣得歪歪扭扭的老虎，这不崇应彪绣的呢么。 崇应彪专门用来娶媳妇，特意学了十字绣。 崇应彪内心是个文青，比较拧巴的一个实用派文青。他没事就爱瞎琢磨，寻思，自己学门手艺，以后给老婆缝个袖子、缝个袜子、缝个裤头啥的，人家都不嫌弃。 崇应彪除了钱，和他自己，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聘礼”，又不需要买房子买地，没事给杨戬钱干什么呀？再说了，他也不会买东西，买来买去，杨戬肯定不会收，嫌不值，嫌他乱花钱，非要退。 那怎么办呀，只能崇老板低头，偷摸学呗，照着网上的视频，躲在办公室里，没事就绣两针。 崇应彪聪明的很，除了绣个大老虎，旁边还绣了个小花猫。 小花猫有靠山了，以后万一遇到有人欺负怎么办呢，没事，有你彪哥哥呢。 看，崇应彪他多聪明。 当天，杨戬看到这只枕头，整个人一阵沉默，瞳孔震级7.0，然，给了个面子，勉为其难的收下了，W型姿势坐在床上，搂着小枕头，安安静静，直到崇应彪洗完澡回来。 两人也就双修了一个小周天的功夫，杨戬还是没憋住，两条腿还攀在崇应彪的腰上，后腰垫在那个小枕头上，突然放声哈哈哈哈，笑得眼角噙着眼泪：“哎哟，彪哥你居然学绣花......” 猛汉拿着绣花针，学不会，气得直哼哼。 崇应彪一听，果真被他嘲笑，连忙大叫：“我天呢，别别别，白乐。你看你乐得，都滑、滑出去了！” 结果被母老虎乱踹一顿。 母老虎：咋了嘛？你的声音真的好大喔，居然比我的声音还大？你胆子肥球了哦，你再说一遍？怪我咯？ 崇应彪支支吾吾，缩成那个小猫了：“生啥气呀，那我、那我再滑进去呗。” 母老虎用眼睛斜楞他：饭胀哈侬包。 而初雪这天，崇应彪躺在床上，照样一睁眼，手边一摸，床是凉的，杨戬没在。他被子刚好盖住腹肌，没搭理自己这一池春光，反而眨了眨眼睛，虎躯一震：“卧槽，完犊子了。” 赶忙起来，给杨戬打电话，又不接。 崇应彪着急，咋还又又的呢，这日子过不过了。 寻思着呢，杨戬从外面推门进来了，行动间雷厉的。 崇应彪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朝上看着他：“咋啦？” 杨戬双手背在身后，一看就是憋着坏水呢。 突然掏出一抷净雪，往崇应彪裤腰里塞。 “哎哟我？？？？”崇应彪一激灵。 雪被他一温，化了个彻底，滴在床单上。 得，又得换床单。 崇应彪一咬牙，行，杨戬你行奥。 冰桶挑战赛是吧？那他拿下了，媳妇儿是不是高低得赏他一顿慈善晚宴呐？ 始作俑者还在那里笑，趴在门口，使了坏，还笑，藏在门框后面，脸小小的，一肚子坏水只能被人窥去个一鳞半爪。 杨戬对崇应彪勾了勾手指。 生气吗？起来，来，有本事来打我呀。 崇应彪急得到处找衣服穿：“诶哟我，你是不知道我干雪仗是有多牛掰吧杨戬，你等着奥，哥来了。” 崇应彪扑过去了。 自然就下文了，且跟下雪的主题无关。 杨戬被崇应彪恶虎扑食住了，一亲亲在嘴巴上，二亲亲在脖子上，三亲就不知道往哪儿去了，反正就崇应彪饿了。 杨戬有点纳闷呢，是他没给崇应彪吃饱吗？于是就问崇应彪，你咋又在想这个事呢？三十多岁了就不知道修身养性吗？ 崇应彪说，那我今天高兴，胃口好，咋的了，我就是饭桶，吃饭还看点吗？ 杨戬见这厮如此理直气壮，无语，作罢，伸手一勾就把崇应彪内裤脱了，亲自蹲下来，用另一种方式给他捂热了，免得耽误了人家。 崇应彪站着这个高度，故意把脸抬得，让杨戬看不见他嘴角的微笑。 他崇应彪干饭，还得看老天有眼呢。 杨戬隔三差五就会去一次北崇，渐渐让崇应彪尝到了随遇而安的滋味，知道有老婆一起过日子就行。 到了深冬，杨戬把元诵和两个姐妹都带过来玩两天，崇应彪担心小孩住在自己的小家里会嫌小，会冷，干脆去雷迪森运动度假酒店包了一间总套，背靠一座苍山，配滑雪场，冰场，高尔夫场，骑马场，酒店内还有儿童教练。 当然，崇叔叔曾许诺的狗爬犁，也实现了。 六只威风凛凛的阿拉斯加犬，拉三个小孩，一路上跑得碎雪晶莹。 崇叔叔还怕狗翻车了，亲自跟在后面，给jiejiemeimei唱let it go，当气氛组，抛雪花，随他吧奥，随他吧奥，让狂风再呼啸，不用再怕它。 孩子们玩得很开心。 杨戬也笑得很开心，连心窍都开了三关都过了。他给崇应彪拍了张照，说这照片上一共七个阿拉斯加。 崇应彪冻得鼻头红红的，说话的时候嘴里吐着白气，跟杨戬笑着反驳道：“去你的奥，劳资从不拆家。” 他不仅不拆家，还乖着呢。 杨戬让他往东不敢往西的。 崇应彪还带了那一张虎贲弓，像爷爷教他的一样，抱着杨戬，教他如何拉开崇家的弓。 崇应彪和杨戬一个方向，杨戬的脸贴着弓弦，也就是崇应彪贴着弓弦。他教杨戬如何瞄准山头背后悄悄站起来的松花色山鼠，辨认换上了冬毛以后的野山兔，挖树根底下的山参。 崇应彪教杨戬用一口崇家地道的方言骂人，教杨戬认识北崇的风向，教杨戬如何适应骨子里最容易变动的那部分，说他的爷爷也是把奶奶称呼为阿家（阿嫁）。如此种种，都随着北崇古老的历史，一起流进了杨戬的体内。 天色欲晚，都说苍山山色如黛倒，可也不尽然。 北崇的雪向来下的很大，白雪皑皑，顷刻间，一座苍山就会被白雪覆盖。风雪间夹着黛色的山林，崇应彪杨戬带着三个孩子在山中前行，三个孩子带着羽绒服的帽子，用红围巾扎起，脸蛋儿一圈全都围着绵密的貉子毛，一步一步跟着崇应彪杨戬。 崇应彪体能好，带头在前头引路。 杨戬还要照顾三个小孩，因此脚步放得慢了。 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孩子们就走不动了。 元诵拉着杨戬的衣服：“mama，我走不动了，mama抱抱。” 杨戬回头看了看他和两个meimei，回复道：“不行哦，再坚持一下吧。” 元诵累得脸蛋上都是风吹出来的两条泪痕，亮晶晶的，形成白白的痕迹，肯定是这小子憋不住哭了，一边走一边哭，mama不肯抱。 元诵嘴角瘪着：“mamamama，抱抱。” 但是如果他被杨戬抱起来，那两个meimei肯定也是要抱的，然而杨戬一个人抱着三个孩子肯定是走不远的。 所以一定要让他们学会自己走。 以后mama不在了，爹爹不在了，人生的路也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杨戬就和儿子笑道：“好哦，那我数到三，mama就抱你一会，好不好。” 元诵仿佛看到了希望：“嗯！” 杨戬温柔一笑：“来，看mama，预备齐。” 杨戬：“一二一，一二一！” 杨戬：“宝贝，加油、努力，一二一。“ 元诵崩溃，大哭，仰面朝天：“mama你是不是不会数到三啊——” 杨戬说：“你再走两步，mama就数到三了呀。” 元诵看他，真的吗？ 杨戬点了点头，真的呀。 元诵半信半疑，此时两个meimei却信以为真，已经走出去了，于是他不好意思再乱发嗲，只好乖乖继续跟着走，生怕mama和meimei把他扔在山里喂大灰狼。 然而，直到走出了山，杨戬也没有抱过他们。 偌长的山路，终究是被他们独立的，坚强不屈的走下来了。 这是杨戬的亲生孩子们第一次走完十几里的山路，平时养得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一个个都起了水泡。杨戬自幼是长在山里的，所以早就习惯了山路，一回去就准备好了热水、毛巾，给女儿、儿子的脚脚上的水泡挑了。 刚开始，孩子们扯着嗓子喊疼，结果没等杨戬挑完一半，兄妹几个就累得倒在一起睡着了。 山路再长，也长不过mama的套路。 杨戬在元诵睡着的脸颊上亲了亲，摸了摸元诵的脑袋，眼神是相当静敛慈柔的。 有时候，无言而教，也有一种传承。 学会了吗，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