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上半夜梦魇
在山顶看月亮，总觉得比山下要近一些。 杨莲亭蹲在小院外守着，教主在里面沐浴，教主的原侍女紫玲驻足在他面前。 “莲亭弟弟，一会儿教主沐浴完了你唤我便是，”紫玲依旧笑容温柔，“总不能让你去收拾浴桶。” 杨莲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称呼真可怕。 教主的浴桶不让我收拾，难道让你一个女人去收拾？ 你还不是叫人来搬？ 当然了，东方不败身边的侍女肯定武功高强，估计紫玲一只手就能把浴桶举起来，但她不会做这种有损身份的事。 “紫玲姐说笑了，”杨莲亭也客客气气的回道，“属下不过是黑木崖的普通侍卫，有什么做不得的。” 他知道东方不败不想让女人近身，但他不确信东方不败是因为对他有兴趣才把他留在身边。 “莲亭弟弟得了教主青睐，可别再把自己当粗使下人，”紫玲眼波流转，眼尾朝着杨莲亭勾了勾，“jiejie不会害你的，你刚伺候教主，要仔细事的可多着呢。” “那日后还要紫玲姐多提点，免得属下不懂规矩，惹得教主不快，”杨莲亭退了半步拱手道。 紫玲见他说话上道，也很满意。 若是这后生反驳，她便不会太给面子，一个武功如此地位的教众，能在教主身边待的了几天？ 横竖不过是嘴甜会说话，教主又刚好心情不错，才破例让他住在山上吧！ 虽然此等情况很不寻常，但这后生初来乍到，就要与教主住在一处，说不定明早就能在殿外见到他的尸体。 紫玲像是想明白了，放平心态，与杨莲亭一同安静等候。 杨莲亭便不再做声，他人微言轻，赶人也轮不到他，更何况紫玲走了，恐怕真要东方不败自己把浴桶搬出来…… 等待时，杨莲亭站在门口神游。 东方不败没有暗卫之类的保护，他自己本身就是天下第一。 门口的高阶侍卫和贴身侍女都是一流高手，这些防卫措施大多还是保护养在后院的妾室用的。 东方不败有七个老婆，杨莲亭知道，在后期东方不败又嫉妒又羡慕这些女子，为了哄“莲弟”高兴，把她们都杀了。 杨莲亭暗自摇头，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要阻止东方不败滥杀无辜遭受业报。 叮…… 屋里传来清脆的摇铃声。 紫玲低声道，“莲亭弟弟你先进去陪教主，我唤人来收拾。” 杨莲亭点头称谢，这些习惯他都没见过，在心里一一记下。 推开门，便仿佛从冷冬夜晚回到阳春三月。 屋内温暖充满水汽，屏风边上是个仍腾着热气的大木桶，木桶里的水清澈飘起沐浴芬芳。 杨莲亭望了一眼，人已经走到屏风后，看见披着长衫的东方不败拿着卷册靠在卧榻上。 精致的木架上放着夜明珠，也有烛光将教主的脸衬得更加柔和。 东方不败见到他，又听见动静，便知晓是紫玲在做事。 “你自去休息吧，莫要打扰本座，”教主脸上并无倦色，只是懒懒的，语气堪称温和。 东方不败此刻正觉得新鲜，即便是妻妾，他也很少与她们一屋同寝，不知这后生睡相如何，若是鼾声震天该如何是好。 虽然鼾声如雷颇有男子气概，却会扰得他无法休息。 杨莲亭听话的退出去，他得找紫玲帮忙，才能有澡洗有衣服换。 折腾了好一会儿，杨莲亭哆哆嗦嗦的跑回来。 他的棉服被紫玲拿去洗了，山上的高手内功深厚不分四季，只有单薄的高阶侍卫服。 于是，杨莲亭成了黑木崖上武功最差的青衣侍卫。 东方不败对他的脚步声听得一清二楚，想到那后生冻成小猴子就忍俊不禁。 不过没想到，这后生却没有直接钻进被窝，而是又进来见他。 东方不败假装不虞，“不是说莫要打扰本座？” 杨莲亭恭敬有礼的说，“教主早些歇息，这光线对眼睛不好，话本杂记不如白日亮堂了再看，属下告退。” 退了两步，又说，“教主晚安！” 东方不败很诧异，脸上却没什么表现，这后生居然管到他头上来了？ 以往他的妻妾偶尔会说一些天凉添衣，夜深休息之类的话，但他做了教主之后已经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 这样仿若关心的言语，东方不败反而觉得有些怀念。 加上那句教主晚安，还从未有人对他这样说过。 无论杨莲亭是否有心为之，他确实很会讨人欢心。 顺便，这后生识字不少，自己手上是闲书他都看出来了。 杨莲亭抖着身子钻进被窝里，其实屋中已经很暖和了，但他方才在外面被寒冷冻进骨头，一时缓不过来。 身上的被褥蓬松柔软，单人的卧榻，也能让他翻身，长度也很优秀，以他的身高平躺着不至于将脚伸出去。 这是他穿越之后，体验过的最好的住宿条件了。 但他今夜注定失眠，被褥上染着屋内熏香的味道，便与东方不败身上味道相似。 这时大概才晚上九点，东方不败就在里头床上，只要没有屋内屏风自己扭头就能望见他。 原本不认床的杨莲亭，在东方不败的地盘，根本无法感到自如，放松入睡。 劝教主休息的话也说了，杨莲亭开始在心里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他刚刚劝话其实僭越了，教主没生气吧？ 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教主明天做什么呢，会要他做些什么呢？ 七只羊，八只羊，九只羊，说起来，现在任我行应该在西湖地牢吧，任盈盈在哪？ ……这两人得排在向问天之后，我们向左使对任教主可是忠心耿耿，不会放过一丝扳倒东方教主的机会。 就连西湖地牢也是向问天查到的，早在任我行出事的时候，向问天就离开了神教。 不知他现在对这件秘辛了解多少。 杨莲亭想着想着，意识竟有些模糊，不知道教主是什么时候熄了烛灯，房间里暗下去，他满怀心事浑浑噩噩的陷入浅眠。 － 四周环境昏暗，杨莲亭身体有些僵硬，他想转头看看左右，脑袋未动，却好像看清了四周狭窄的墙壁。 鼻端微甜的香气渐渐变了质，闻起来甜中带腥，好像黏腻的血浆。 杨莲亭想出去透口气，狭小的环境让他感到压抑，难以呼吸。 他感觉身上好像紧紧裹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四肢都被束缚，心头愈发难受。 杨莲亭意识混沌，难受挣扎。 呼！ 身上的薄膜好像被他挣破了，意识却突然失重一般往下掉，昏暗的四周陡然亮起火光，一些快被他遗忘的脸上带着或恐惧或祈求的表情定格住，从四面八方盯着他。 杨莲亭的呼吸只剩下吸气，怎么都吐不出去，心中的惊悚因为平静而感到极度冰冷。 他好像窒息了。 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没有痛苦，只有无边无际的凉。 意识飘飘荡荡，突然一股温热的气流从头顶注入，失去感受的凉意被那气流驱赶着退去。 五感悄然回归，杨莲亭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 “梦见什么了？” 黑暗中，身边有个声音静静的问。 “杀人的时候，”杨莲亭声音低哑，看向声音的位置。 屋子里的窗户关着，月光也透不进来，房间里很黑，他连教主的身形都看不清。 但他感到此时身体软和温热，一点没有噩梦盗汗，心脏狂跳的症状。 头顶残留的手掌抚触十分柔软，杨莲亭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慢，格外沉静放松。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杨莲亭缓过神来，用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语气，轻声问。 东方不败听得耳廓酥痒，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话回答。 这后生睡糊涂了吗，忘了自己是谁！ 对本座连称呼都不喊，本座还站着，他就坐在床上不起来说话，语气还亲昵温柔到极点！ 难道不该清醒之后连滚带爬的跪在自己脚边求饶吗！ “没……”东方不败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不相干，气闷的甩袖，要转身回去自己榻上。 他为什么要好奇这后生睡觉的样子，为什么还要在看见杨莲亭魇住时出手输了他一点内力。 至于杨莲亭说的杀人？ 不是他小瞧杨莲亭，就杨莲亭这身武功在黑木崖能杀的了谁？ 东方不败心里不爽的直哼哼，刚迈开脚步，就感觉袖子一紧。 后生轻轻捞到了他袖口。 “谢谢，”又是那种十分真心，万分温柔的语气。 东方不败倒吸一口气，不高兴的抽走自己的袖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