㈡ 后来的我们

    ⒊

    工大和师大只隔着一条街，界限划分并不清晰，教学楼离得远，但部分生活区基本都在一片。

    师大的饭堂久负盛名，不少工大的学生把师大食堂当第二饭堂，据说因此成就的情缘也不少。

    一开始方子衿也会想，她和李知舟之间会不会发生这种奇妙又随处可见的缘分。

    但后来她不想了。

    因为大多数工大学生常去的那间饭堂，离方子衿的宿舍太远了，根本不在她的日常路线上。

    反正师大每间饭堂都好吃，何必舍近求远。

    在她一边视jian李知舟朋友圈，一边反复提醒自己该死心了的第二年，也就是她刚刚升入大二的时候，舍友在群里甩了一个   pdf   文件。

    「不愧是大学生，连爆料都这么有条有理的。」

    舍友一边吐槽，一边兴奋地喊她们吃瓜。

    「我倒要看看这个叫李知舟的能有多帅。」

    大学城里的瓜数不胜数，刚入学的时候方子衿还兴致勃勃，一个不落，紧跟时事，后来就失去兴趣了，见舍友问的是「这次又几条船啊？」之类的问题，她甚至没打算参与讨论。

    却没想，男主角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少年。

    知舟，知舟。

    是哪个「zhi」，又是哪个「zhou」，姓「Li」的还有同音字吗？

    “我靠！这么帅！”

    舍友放弃了线上交流，直接惊呼出声。

    那应该是李知舟没错了。

    李知舟，怎么能是你呢？

    你的朋友圈里分明没有出现过女孩子的痕迹。

    -

    方子衿把那个   pdf   文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并不是他很懂她，他也并没有和她同频，只是他向来擅长于做这些事罢了。

    而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既然她们都可以和他发生关系，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文件里放了很多张聊天记录截图，几乎字字句句都在控诉李知舟脚踏几条船，私生活混乱，但有一条，当事人没有那么的义愤填膺。

    她说：“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我以为，成年人有能力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

    天底下也许会有千千万万个李知舟，但比他帅的却不会再有。

    知情人甚至翻出他参加的某项比赛的报名信息，白底证件照上的他依旧英气十足。

    方子衿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想起自己曾经偷偷私藏了一张他的红底证件照，网盘深处还藏了两张他在红榜上的照片。

    两次大考，蝉联物理单科第一。

    方子衿久违地去了一次南一饭堂，也就是工大学生最常去的那个饭堂。

    她没想在这里偶遇李知舟，也没想清楚自己跑这一趟的动机在哪。

    总之，她在列表里找到了那个曾经点开过无数次，对话却只停留在「春节快乐！」的头像。

    毕业后就失联好像成了学生时代一种约定俗成的糟糕规律，不够勇敢的怂蛋尤其不能幸免。

    她点开对话框。

    「李知舟，我可以和你睡觉吗？」

    方子衿决定在饭堂里等到他回复再离开。

    好在，回复没有来的太晚，至少在她吃完这份五谷渔粉之前。

    「这事影响力大到你都要来嘲讽我了吗？」

    「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方方同学。」

    方子衿斟酌了一下语气，是该委婉一点，还是该直接一点，才能恰到好处地表现她的诚意。

    「没在嘲讽。」

    「是我肖想你很久了。」

    「很遗憾，没能成为其中之一。」

    分明嘲讽意味都要溢出屏幕了。

    过了很久，久得方子衿以为李知舟恼羞成怒，已经把自己拉黑了，他才回复。

    「方便接电话吗？」

    方子衿回了个可以。

    电话很快接通。

    李知舟开门见山：“方方，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方子衿正在校道上散步，夜跑的人很多，经过她的身边时带起一阵风，广州的仲秋即便入了夜，那股燥热的气也散不去。

    久违地听到李知舟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他的情绪听不真切。

    方子衿停下脚步，就在路边坐下。

    “我没有。”

    好像过了很久，方子衿才想起来要应话。

    “那你就是摔昏了头。”他好像很愤怒。

    “嗯，昏了头。”方子衿顺着他的话说。

    到最后，李知舟只是说：“那就见面吧。”

    ⒋

    周五午后的7号线人流量不大，明明每节车厢都有那么几个座位空着，但方子衿还是选择站着。

    她兀自紧张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出现在身侧的人，直到她下了7号线，上了换乘线路的电梯，才想起要打开手机看导航。

    面容解锁打开屏幕，直接进入地图导航页面，方子衿没有立即注意到李知舟的信息，于是在她看见信息还没来得及震惊，又或者措辞的时候，身侧一直紧跟着她的李知舟率先发出问候。

    “好久不见，方方。”

    同样一句话，被框在绿色气泡里和从李知舟嘴里说出来，都是难以描述的效果，尤其是在这样的场景里。

    方子衿不记得自己愣了多久，但她仍然记得予以回应。

    “好久不见，知舟。”

    随后他们一同搭乘2号线，在原本约定的「公园前」站下车，然后一同步行前往北京路步行街。

    十月中旬的周五午后，北京路难得的人流量不多。李知舟带她去吃了摩打食堂。

    小贵的连锁日料店，服务态度堪比海底捞，方子衿来了广州之后也和朋友吃过两次。

    李知舟说要来北京路吃日料，她就猜是这家。

    但要吃摩打食堂，为什么不去正佳广场附近那家呢？她也没细问。

    李知舟比从前更健谈，话茬不自觉间已经被打开，从下了地铁开始，他们就开始聊天，从工作日北京路的人流量，到自然而然地交换近况，到哪家日料的三文鱼最鲜美，再到此时，李知舟托着下巴听她聊暑假在昆明最爱的景点是斗南花市。

    视线直勾勾的，眼神明晃晃的，搞得她突然有些不自在了。

    方子衿摸摸鼻子，只好问他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她猜到李知舟要说什么了，但她还是想听。

    “是有点东西……我想想……”李知舟还在笑，“有，无与伦比的美丽。”

    方子衿也笑起来，然后扔下一句无情的吐槽。

    “好油。”

    好在晚饭吃得早，他们离店的时候，门口一如既往坐满了等号的顾客。

    接近晚秋，暮色四合时的天光云色引得路人驻足，纷纷举起摄像头。

    方子衿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就不知道李知舟从哪里变出来一小束铃兰。

    方子衿惊喜地向他道谢，抱着花跟着他漫无目的地离开人群，不知不觉中就散步到人民公园。

    风太萧条，吹得方子衿有点发懵，只觉得他们这样竟也像对热恋中的爱侣。

    在人民公园里逛了一圈，又绕了出去，路口的红灯亮起，将两人暂且拦在斑马线外。

    李知舟垂头看她，风将他的额发扬起。

    “你还有机会反悔，方方。”

    方子衿仰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不自觉地揉搓着怀中花束的包装纸，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在车水马龙之中被无限忽略。

    “别让我后悔，李知舟。”

    绿灯亮起，方子衿率先迈步。

    -

    李知舟早先已经办理好了登记入住，两人径直进了电梯，门禁卡刷开对应的楼层。

    方子衿又开始紧张了。

    李知舟却在此时突然发问：“你暗恋我啊？”

    “现在不是了。”方子衿抬头。

    “嗯？”

    “你知道了。”

    李知舟愣住，他没想到她还会在这时候跟他玩这无聊的文字游戏。

    “你很优秀，没必要选我。”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方子衿却追问：“只是优秀吗？”

    “不只是优秀。”

    “滴——”

    对话戛然而止，方子衿跟在李知舟身后进门，门禁卡没有被插进卡槽取电，屋内漆黑一片。

    方子衿正纳闷，下一秒就被人抓着胳膊摁在墙上。

    怀中的花束脱手落了地，惊呼被压在喉间。

    李知舟凑近的脸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根本看不清，只能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声音。

    他问她：“害怕吗？”

    方子衿忘记答话。

    于是他的声音更近了一些：“要开灯吗？”

    方子衿有了反应，手腕试图挣开他的桎梏，却依旧没答话。

    李知舟又问：“要接吻吗？”

    方子衿挣不开，只好回答他：“可以。”

    唇瓣柔软的触感落在眉心，一路向下，直到舌尖探进唇舌间，动作轻柔，方子衿却觉得陌生而无所适从，不自觉地瑟缩。

    李知舟却挨得更近一些，恨不得把她嵌进墙里。

    从室外带回来的凉气似乎顷刻消散无踪，方子衿刚刚被风吹得发懵的大脑此时真的只剩下一团浆糊。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社交距离，陌生的肢体接触，陌生的情绪……一切的一切都如此陌生，连身前的男生都突然让她觉得陌生，这顿时令她手足无措，刚刚在街上还神游天外的大脑，此时真的没法处理眼前的境况。

    李知舟的吻太轻柔，让方子衿觉得自己随时可以逃掉，可他摁住自己手腕的力道又这么重，她不知如何能挣脱。

    早已宕机的大脑记不住自己何时忘了呼吸，只能分辨出李知舟提醒自己呼吸时候的那一声轻笑。

    舌尖撤出之后，唇瓣还不忘在她唇上轻轻一嘬，发出响亮的一声。

    好色情。

    方子衿终于恢复呼吸，依旧浑身发软，靠着他不想动也不敢动。

    李知舟摸着她的头发，问她要不要先去洗澡。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