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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美乐之吻 第28节

    “卡梅伦先生呢?他现在是葳蕤党高层了,他也没有办法吗?”

    “呵!他!他是个卑鄙小人!无耻的混账!过去一起赚钱的时候,他比谁都贪婪,现在他撇得一干二净,对我们见死不救,我看他将来有什么好下场!”

    我默默叹息,又问:“您去哪里落脚呢?”

    “别担心,卢卡斯的妻子汇来了一笔钱,让我帮卢卡斯打官司。”

    “他妻子不来普国吗?”

    凯洛林摇摇头:“你不知道,普国上层对菲利斯人很不友好,都说是他们造成了经济危机,卢卡斯的妻子害怕受到牵连,根本不敢来。”她恨恨道:“都是那个该死的葳蕤党!他们在背后胡说八道,乱按罪名!”

    “听说逮捕令是从首都下达的,营救卢卡斯先生不容易吧?”

    凯洛林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勉强对我露出个笑脸:“我已经找到愿意帮我的人了,明天就搬去他那里,只是我不方便雇佣你了。”

    “当年多亏了您的收留我才能上学,现在我即将毕业,家里也宽裕了,可以继续上学的,您别担心。”

    “那就好。”凯洛林掏出一张纸,用力塞到我手里,“这个给你,就当是我的谢礼,等卢卡斯安全了,我们再上门答谢。”

    那是一张50金的支票,我急忙推拒:“不,不行,我不能收,您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我也想给你别的,可我除了钱没有别的东西,你不收下,我还能拿什么谢你呢?我都知道了,那几个挨千刀的贱人要把凯丽和瑞秋送去收容所,要不是你站出来,我们母女就完了!这辈子都没法活了!我现在只能给你这个,就当宽慰我的心,求你拿着吧。”

    凯洛林神情凄然,这张薄薄的纸也沉甸甸的,我不知道她究竟找了什么人帮忙,又为什么要搬到他家里住,我只是在她略有些疲惫的劝说下收下了这枚支票。

    清晨,朝阳自东方升起,西边深紫色的天幕中缀着几颗闪烁的星星。

    这个时间,街上还没有行人,一辆汽车却早早到来,接走了凯洛林和双胞胎。

    开车的小伙子很年轻,带着葳蕤党的袖标,搬运行李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很谨慎。

    我目送她们离去,直到汽车消失在挂着薄暮的道路尽头。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穿过校园前往老师们的办公室,夹道旁十几棵挺拔的白桦树在微风中舒展着枝叶,风吹叶响如同一片欢歌笑语。偶尔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叶脉翠绿,边缘却已经枯黄,我捡起树叶夹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在清凉的微风中,仰望那透过枝叶漏下来的璀璨日光,一片夺目中满是秋日的暖意,让人生出难言的迷醉。

    弗雷老师的办公室里堆满了书籍和纸张,看上去非常杂乱,他有些迟了,气喘吁吁走进来,在板凳上坐下,擦擦脑门上的汗说:“不好意思,我迟了,来说你毕业的事情吧,你想要学校的推荐信是吗?”

    “是的,毕业后我想回家乡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进小学当一名老师。”

    “没有别的打算吗?你成绩这么好,文章也出类拔萃,去管小孩子实在埋没才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写其他介绍信,呃……公司文员、秘书、家庭教师,都很适合年轻女孩子做。”

    “谢谢您,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帮我开一张大学的推荐信吗?”

    “你要上大学!”弗雷老师很惊讶,他夸张地搬开凳子,面对着我问:“你有推荐人吗?”

    “没有,上大学需要推荐人吗?”我不解地望着他,“不是通过大学的笔试和面试就可以了吗?”

    “哎……虽然男生只要通过笔试和面试就行了,但女生……”弗雷老师摇摇头说:“每所大学招收的女生名额都有限,除非有专人推荐,否则是不能提出申请的。”

    “我该找什么人推荐呢?”

    “等一下,等一下。”老师严肃起来,前倾着身体说:“孩子,你是认真的吗?你想去读大学,还是随便问问而已?”

    自从听说大学招收女性的消息后,进入大学这个念头就像鬼影一样徘徊不去。丹尼·约根森每年的学费要70金,四年就是280金,把我们全家卖了都不一定值这么多钱,我一遍遍告诫自己这个念头太蠢了,人不应该奢望高攀不起的东西。

    可无论我舍弃多少次,它都像皮球一样一次次反弹回来,且越蹦越高,不断刷新着自己的存在感。到最后我已经不再试图忘记它,而是思索着也许可以先工作几年,积攒一些钱,再找一所学费相对便宜的大学了。

    想到这里,我点点头说:“您知道我家的情况,虽然想继续读书,可是根本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我打算先工作几年。”

    弗雷老师摇摇头:“说真的,我不建议你读大学。”他抬了抬眼镜,十分认真地说:“我没有反对女孩子上大学的意思,你要明白,我在女校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深知教育对女性的重要性……”

    “我明白的,弗雷老师,我只是暂时没办法放弃这个愿望,所以想求一份推荐信安慰自己罢了。”我垂着眼眸说。

    老师叹了口气,用袖子擦擦脸颊上的汗水,笑着抱怨:“已经入秋了,天气还这么热,也怪我太肥了,走几步就出汗。但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咱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帅小伙呢,走在大学城里,能把酒馆里的女招待迷得昏头转脑。”

    我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啊,老师从不骗人的。可惜那时候我白天读书,晚上去报社打工,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忙得像陀螺一样,根本没机会和女孩约会。不像我的同学,他们有家庭支持,就算在大学里混日子,也总能混到文凭,毕业后也有更好的去处等待他们。”

    老师站起来,慢条斯理地冲了杯茶,然后双手捧给我,感慨地说:“大学毕业后,我做了高中老师,不论地位还是收入,都直接跨入了中产阶级,曾经的付出都有了回报,也算得偿所愿。可大学期间,整整四年时间,我没有休息过一天,毕业后还欠着一堆贷款,回想一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一个女孩子,能过那样的生活吗?你要明白这个世界是很不公平的,尤其对我这样的穷人和你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拼命读完了大学,也不一定能获得理想的工作,你能明白吗?”

    弗雷老师的声音很温柔,劝慰的话里带着真诚的善意,他说的那些隐忧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捧着老师端给我的红茶,水面上映着了一张沉默而迷茫的脸,那正是我,一个一步步走到今天,但仍然对前路彷徨无措的人。

    “这还不是最大的麻烦,最大的麻烦是,很多人的思想……”老师似乎很为难,他张开双手,做了一个推拒的动作说,“你知道吗?越是聪明人,有时候越容易骄傲自负,会被一些大道理蛊惑,比如现在那个葳蕤党的某些言论,呵呵,愚蠢之极,我连提都不想提……总之,大学里很多人反对女性接受高等教育,到现在每所大学都只开放了几个名额,而每个名额都必须获得特殊推荐。比如圣安慕斯大学,去年入学的女学生中,每一个都是在曾经的女爵,现在的莫迪基金会会长安竹拉·斯科蒂沃女士的推荐下入学的,那种地位的女士可不是谁都能结识的。”

    听到这里,我基本上已经绝了上大学的念头,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太幼稚了,每天都在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

    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打扰您了,忘了我刚才的请求吧,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这怎么会是打扰呢,好孩子,时代在发展,现在不能的,不代表将来也不能。如果将来有机会,而你仍然没有放弃这个梦想,随时来找我,我会很自豪地为你开具一张进入大学的推荐信的。”

    辞别了老师后,我默默走回家中,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打扫房间,烤了面包和香肠,又煎了鸡蛋。傍晚时分,威廉风风火火走进来,往餐桌前一坐说:“好香,我口水都流出来了,给我倒杯酒。”

    我倒了一杯朗姆酒给他,发现他精神奕奕,嘴角挂着笑容,不由问道:“发生什么好事了吗?这么开心。”

    他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香肠,三口两口咽下去,嘟嘟囔囔道:“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差,大家连面包都吃不起了,能有什么好事?”

    “可你很开心的样子。”

    “我开心是因为福克斯rou店关门大吉,以后没人跟我抢生意了。”

    “为什么关门了,他家的生意不是很好吗?”

    福克斯rou店虽然在五条街外,可他们家的熟食太好吃了,不光附近的居民绕远路去买,以前卢卡斯家的厨娘都特意跑他家买rou,卢卡斯先生曾评价过,入口即化。

    威廉吞了口酒说:“听说他们在rou里放不明成分的药水,所以rou才那么好吃。可长时间吃,女人会变的无孕不育。”

    “上帝啊!”我惊讶地捂住了嘴,“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有人看见了吗?”

    “大家都这么说,一定是被人抓现行了。”

    “难以置信,太过分了。”

    威廉摇摇头:“我们家可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当然了,做出这种事的家伙,简直不是人。”我义愤地说。

    “这些菲利斯人唯利是图,坏事做尽,包括你的前雇主,你就不该帮他们。”

    我不喜欢他说凯洛林的坏话,嘟囔道:“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不能一概而论,菲利斯人也一样。”

    威廉喝光了酒,又自顾自斟满说:“我和爸爸说好了,以后他来rou店帮忙,咱们就不雇店员了,现在生意艰难,我承担不起了。”

    “那家乡的土地呢?”

    “听说现在有一种叫拖拉机的汽车,后面挂着钉耙,汽车开过去就把地犁好了,又快又省事,政府都在农村推广呢……”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先生,他西装革履但满脸疲惫,我还以为是推销员,忙说:“抱歉,我们不要任何东西。”

    “等一下小姐,我是政府人员,入户做人口普查的,这是我的证件和批文,您看一下。”

    他递给我一张盖着红章的名片和一张传单,传单的标题是《请广大居民配合国家人口普查的说明》,我读了一下,的确是政府发放的批文。

    我把他请进门,对威廉说:“哥哥你接待一下这位先生,我去找证件。”

    每个普国人出生后都需要在家乡教堂领取一份出生证明,上面有出生日期、出生地点、洗礼神父、父母姓名等信息,通常需要随身携带,因为读书、工作、租房都要用到。

    不一会儿,我把证件找出来,交给这位先生做登记。

    小胡子边写边问:“洗礼神父是新城大教堂的正教神父,安东尼奥·圣·修斯特?”

    “是的,我们家都是基督徒。”我说,虽然已经很多年没去过教堂了,上次读《圣音》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呢。

    对方点点头,忽然用很委婉的语气说:“抱歉,我还需要登记民族,所以会问得详细些,如有冒犯的地方,请你们不要介意。”

    “没关系,您问吧。”威廉说。

    他盯着我和威廉,仔细打量片刻说:“你们二位都金发碧眼,是很明显的本土安大略人长相,请问祖上有其他血统的人吗?比如黑发黑眼的菲利斯人,红发黄眼的凯斯人?”

    我和威廉都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小胡子口齿清晰道:“我换个问法,你们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都和你们类似吗?我是说金发碧眼。”

    “是的,先生,我的祖父母们也都是金发碧眼。”

    “可以填写下你们父母的住址吗?如果祖父母、外祖父母还健在的话,也请填写下他们的住址。”

    威廉有点犹豫:“父亲和祖父母都没问题,可我母亲已经离婚出走了……”

    小胡子笑笑说:“二位别紧张,只是正常的人口普查而已,如果人不在了,我们可以去当地教堂记录信息。”

    “好吧。”威廉低头填写信息,又在小胡子的指挥下填写了他的职业和rou铺地址。

    填完表格后,小胡子起身和威廉握手,很公式化地说:“感谢您的配合,愿上帝保佑您,等普查信息确认无误后,您会收到政府部门派发的信函,到时候还需要您重新办领身份证明。”

    “我知道了,您慢走。”威廉把小胡子送出门后,对方又走向了下一户人家。

    关上房门,威廉开始抱怨:“这个时间做什么人口普查,饭菜都放凉了。而且做这种调查有什么用,浪费纳税人的钱。”

    我也无奈地摇摇头,以前根本没注意过这些区别,刚才听小胡子说什么金发碧眼的安大略人,黑发黑眼的菲利斯人,红发黄眼的凯斯人,我才忽然意识到从小就看惯了的各种发色和眸色原来代表着不同的人种。

    说起来,我身边有很多黑头发或者黑眼睛的人,比如内力一家全是黑发黑眼;卢卡斯先生也是黑发黑眼,他的双胞胎女儿则是黑发碧眼;还有莉莉安,她mama是黑发黑眼,所以遗传给她一头浓密漂亮的黑色长发,我小时候还深深羡慕过;就连今天见面的弗雷老师也有一双黑眼睛,现在看来,他们都有菲利斯人的血统呢。

    第31章 第三十章

    “瞧瞧你的针线活。”爸爸瞅着我缝补的外套说:“等你嫁人后还这样,我就没脸见人了。”

    我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嘟囔道:“现在大家都用缝纫机了。”

    “缝纫机?外面商店里还有吸尘器和洗衣机呢,有了这些,还要女人干什么?”

    我识相地闭嘴。

    “我就不该让你上那么多学。”爸爸满口抱怨,“饭不会做,衣服不会补,连房间都懒得打扫,只会和我顶嘴,真不知道学校里都教了些什么。”

    中午我烤焦了一只鹅,结果引的他大发雷霆,老实说,我从没做过烧鹅这么复杂的菜,能烤熟就很不错了,何况除了烤焦一点,味道其实很不错呢。

    爸爸说个没完没了,我对他的啰嗦充耳不闻,一边缝补衣服,一边仰望窗外那棵桂树,成千上万的桂花竞相开放了,花香弥漫,随着微风吹进窗户,吹动淡蓝色的窗帘,正是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好时节。

    我心情愉悦地提议道:“爸爸,我们去野餐吧。”

    “野餐?你还有心情野餐,瞧瞧你们兄妹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