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湯麵友情
深夜十一點三十分。 羅一塞坦星球的夜空，早已經刷上一片黑漆的顏色，薄如紙片的雲層，遮掩不了一顆顆閃爍亮光的小星星，它們密集聚在一塊，照亮每一座城市陰暗的角落。 剛洗完澡的毛以軒，騎乘一台鐵灰色磁浮重型機車，行駛在鋪有磁石的道路上，前往喬森一路吃晚餐，停等紅燈的當下，想起那個人忙碌的背影，嘴角霎時微微上揚。 ——這兩年來，一直深受他的照顧。 途中經過喬森一路時，看見一間規模較大的連鎖超市，店面正門口的停車場，一直發出刺耳的「嗶嗶」聲，出口和入口的柵欄前，不少台機車等候進出。 停車場前的電子看板，顯示著一小時收費三十元，底下顯示剩多少空的機車格。 鐵灰色磁浮重型機車剛騎過一段路口，亮起左側方向燈，看一看左側後視鏡，抓準幾分鐘的空檔轉入停車場，停在入口處辨識車牌後，前方的柵欄緩緩升起，趕緊騎進停車場內找尋空位。 他小心騎過窄窄的通道，繞了半圈，才找到能停放重機的車格，一停好心愛的重機，突然，感覺到一陣「好餓」，看來他的胃也迫不及待想吃麵了。 走過中間預留的走道，鼻子不自覺抽動一下，嗅到一股淡淡的麵香味，興奮的跑起來。 站在滾燙爐火前的麵攤老闆卡魯納.瓦德，一看見他，笑臉盈盈打聲招呼，伸手拿起一糰秤好的白麵條扔進長柄麵切裡，放進煮麵檯上的沸水裡烹煮，轉身打開放置滷豆干的冷藏展示櫃，夾出一大塊滷得入味的豆干，放在木製砧板上，迅速切成塊狀，再扔進長柄麵切裡入沸水川燙，瀝乾多餘的水份，緩緩倒入備好的塑膠盤裡，擠上一坨醬料，灑上蔥花點綴，轉身端到第三桌的桌面上。 熱騰騰的滷豆干一上桌，毛以軒迫不及待拆開免洗竹筷子，夾起一塊滷豆干吹涼，放入口中咀嚼。 「以軒哥，我今日還做了兩盤小菜。」 「你等一下，我去端過來。」 站在一旁的卡魯納.瓦德，笑臉盈盈轉過身，走到冷藏展示櫃前，端出兩盤用保鮮膜包好的涼拌小菜，接著，走到煮麵檯前，掀開滾燙的蓋子，大量熱騰騰的水蒸氣直衝天際，伸手拿起長柄麵切的握把，看看沸水中的白麵條是否煮熟，確定都熟透才瀝乾多餘的水份，倒入碗公裡，再舀起一大匙生豆子，加入一大匙高湯沖泡出生豆子的rou香味，灑入一小匙調味料，夾取蔥花做點綴，開心的端起一碗麵和兩盤小菜，走到第三桌前，小心端上桌。 「你怎麼又煮那麼多。」 「有嗎？我煮得份量都剛好。」 「哪有！這兩年來，菜量一天比一天多。」 「才沒有，我都有精準抓份量。」 端上桌的涼拌小菜的份量，完全淹沒盤子的本體，一眼望去是兩座小山丘。 毛以軒看得頻頻皺起眉頭，遲遲不動手中的筷子，心裡暗自想：『這兩年來，他是不是把我當作豬在養？』 看到這兩盤小山丘，腸胃的飢餓感霎時降到百分之三十，隱約能聽見腸胃正對自己哭訴「我不行了」。 「太多了，給我一個小碗。」 毛以軒瞥頭看著卡魯納.瓦德，伸出右手向他索討一個小碗。 「不會啦！不會很多，來，張開嘴巴。」 卡魯納.瓦德小心夾起一朵小菜球，抵在毛以軒的唇邊，示意他「快點啊」，強硬的要把小菜球給塞進去。 「等一下！」 嘴巴一打開的剎那，小菜球便塞進來，驚訝的愣幾秒，三、四朵小菜球又塞進來，塞到滿嘴沒有任何一點空隙。 毛以軒雙頰鼓鼓艱難地咀嚼，看著夾在半空中的小菜球，害怕的猛然搖著頭，向卡魯納.瓦德揮手示意「不能塞了」，咀嚼三十分鐘左右，滿嘴的小菜球才變成一堆渣渣，慢慢隨著食道滑進胃裡，視線移到最愛的麵食上，握著湯匙舀起一匙清湯潤喉，接著，夾起熱騰騰的白麵條吹涼，大口吸進嘴裡咀嚼。 「以軒哥，你吃吃看這個。」 一塊半圓形的淺黃色小菜，被夾在半空中，隱約飄來一股酸酸的味道。 「這個好吃嗎？」 「當然好吃，而且，很開胃。」 毛以軒半信半疑張開嘴巴嚐一口，下一秒，酸得當場呸掉。 「啊！不可以浪費。」 卡魯納.瓦德伸手接住呸掉的小菜，迅速塞進毛以軒的嘴裡，看他酸得坐立難安，默默端起碗公示意他「快點喝湯」。 用蔬菜和大骨費時熬出的高湯，一口氣沖散掉口腔內的酸味，頓時，有種說不出的美味。 「這味道……」 毛以軒抿了抿嘴唇，一副有點意猶未盡，再次夾起酸味十足的淺黃色小菜放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喝湯，不知為什麼食慾整個打開？ 「以軒哥，好吃嗎？」 「嗯，好吃。」 「要不要全加進碗裡。」 「好呀！麻煩你。」 卡魯納.瓦德笑呵呵端起那一盤小菜，用筷子慢慢撥進碗裡，看著毛以軒吃得津津有味，偷偷湊近他的後頸嗅下，發現那一股香香的味道變重了。 「嗯！怎麼了？」 毛以軒斜眼看著摯友，露出困惑的表情，滿足舔著沾有湯汁的嘴唇。 「沒事啦！我只是……」卡魯納.瓦德害臊的靦腆一笑，「以軒哥，當你心情愉快時，你身上的味道變得好香。」 淡雅的九層塔香氣中挾帶著一絲微辣，輕微地刺激他的鼻腔，頓時，有種醒腦的作用，貼在後頸上的鼻頭依依不捨離去，鼻腔呼出的熱氣熏得後頸一陣癢癢。 「嗯～～瓦德，你聞太久了。」 毛以軒憋住笑意慢慢放下碗公，伸手推了推卡魯納.瓦德的胸膛，示意他「別聞了」，難受的想要移動自己的脖子，突然，四隻又粗又壯的胳膊圈住他的腰桿子，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卡在摯友的懷裡掙扎。 「嗯～～瓦德。」 嬌羞的吶喊聲一吐出，感覺後頸越來越癢。 卡魯納.瓦德額頭兩側的鵝毛狀觸角，興奮的微微抽動幾下，緩緩垂落在毛以軒的後頸上，用觸角上的細小絨毛刮搔著後頸的邊緣，按捺不住左右來回蹭動，他的呼吸逐漸開始急促，全身的肌膚逐漸變得紅潤，外加鱗粉的關係，一瞬間，讓通紅的肌膚變得光澤又亮麗，好想對毛以軒做出羅一塞坦人獨有的「求愛」模式。 但是！ 『如果我太直接的話，以軒哥會嚇到，不行！我要採取其他辦法才行。』 壓抑住蠢蠢欲動的心思，看著在懷中掙扎的毛以軒，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忍不住把鼻頭貼在他的後頸上猛吸。 「啊～～瓦德，你在幹嘛？」 鼻腔呼出的熱氣，像是一團劇烈的風暴襲來，搔得後頸浮起一片雞皮疙瘩。 「別吸了！那不是香水……是……信息素啦。」 毛以軒耐不住後頸的癢處，放聲哈哈大笑，笑到趴在卡魯納.瓦德的懷裡，笑到雙眼角溢出些微的淚水，大喊著「我投降」，笑到霎時有點小喘。 『信息素……人類的費洛蒙。』 卡魯納.瓦德停止吸取那一股香氣，偷偷舔了一口後頸。 「噫！」毛以軒驚訝的叫一聲，「不可以咬，我是Alpha，不是什麼Omega，況且，我是你的哥們。」 『Alpha！原來，以軒哥是Alpha。』 卡魯納.瓦德驚訝的瞪大眼眸。 「好了，快點放開我。」毛以軒使勁鑽出四肢又粗又壯的臂膀之間的縫隙，整理一下亂糟糟的髮絲，撥一撥垂落在右側的瀏海，轉身拿起筷子，夾起涼掉的白麵條，張開嘴巴……底下竄出一隻寬大的掌心，突然，抵住他的下巴，猛力頂了上去，視線劇烈一晃，與卡魯納.瓦德四目相望一眼後，嚇得栗色瞳孔霎時放大數倍，手中的筷子也掉落在桌面上。 突如其來一吻，吻得他當場僵住。 貼合在一塊的唇瓣，密合得毫無縫隙，只感受到濕滑的長舌頭伸了進來，遊移在口腔內每一寸角落，熱情的吸吮著溢出唾液的唇瓣。 「唔！嗯！——唔～～」 毛以軒瞪大著栗色眼眸，發出一長串細微的嗚咽聲，雙手被卡魯納.瓦德給箝制住，整個人超冏坐在傾斜中的椅子上，背脊抵在硬梆梆的胸膛上，雙腿僵直的向外敞開。 淺淺一吻，深深一吻，吻著吻著……兩人起了一場奇妙的化學反應。 「瓦……瓦德，你瘋了嗎？」 毛以軒被吻得氣喘吁吁，看著褲襠被慢慢往下拉扯，露出四角內褲一截褲頭。 「我沒瘋……我只是，喜歡上你了。」 卡魯納.瓦德呼吸急促的撲上來，猴急吻起毛以軒的側頸，用上面的雙手去箝制住他急於掙扎的手腕，再用另一雙手去解開圍裙的繩結，把沾有陳年污漬的圍裙扔在地上，不停用隆起的胯間去磨蹭毛以軒的臀部。 「等一下！暫停。」毛以軒慌張的大喊，「我們先談談吧。」 栗色的眼眸流露出「害怕」，他的身體不自覺發抖，不太敢直視卡魯納.瓦德，不敢置信他們會發展出友情之外的情誼，難以解釋的感覺，衝擊他的大腦，雖然……他曾喜歡過卡魯納.瓦德卻也不敢妄想，因為…… 人類跟外星人共組家庭，根本是一件超級無敵瘋狂的事情。 「你……放開我，好嘛。」 「以軒哥，你害怕了嗎？」 「……對！我很害怕，而且，我毫無勝算。」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身高一百八十五的他，要跟一個身高兩百又四隻手的外星人幹架，簡直是……找死！ 卡魯納.瓦德靜靜觀察毛以軒的臉色，發覺他渾身抖個不停，燃起的慾火霎時熄滅，深吸一口氣找回理智線，扶住毛以軒的腰桿子兩側，讓他屁股下方傾斜的椅子慢慢扶正。 原本，融洽的氣氛一下子被攪亂，兩人籠罩在沉甸甸的低氣壓之中，肩並肩坐著不說話、不對視也不互動，感覺中間隔出一道隱形的牆。 「對不起，以軒哥，我不會再這樣嚇你。」 「……沒關係，我不會去計較。」 「你，還願意來我這裡吃麵嗎？」 「……我，當然，還會來。」 一同放在桌面上的雙手，沉默的保持距離，過了幾分鐘，一隻手越過中間看不見的隱形界線去觸碰一旁的手，兩人的視線一致緩慢往上移動，慢慢睨視對上眼的剎那，有種說不出的電流在眼神中交匯，催生出一朵朵燦爛的煙花。 心臟噗通、噗通跳了一會…… 叮咚！ 櫃檯上的小型電腦螢幕，跳出一則外送訂單。 毛以軒害臊的回過神來，看著卡魯納.瓦德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遮掩住頭頂上方的光源，一句話都不說，轉身撿起扔在地上的圍裙，匆匆走去櫃檯的小電腦前接單，再迅速綁好圍裙的帶子，走到煮麵檯前製作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