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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拇指一推鲨鱼皮鞘,清光斜溅,五缕金线应声而断。 可怜莲目美人那一头如云鬓发,被他用一把短刀裁得七零八落,簌簌有声,他甚至还用短刀卷着发梢,手腕一拧一绞,仿佛那是一滩搅不开的烂泥,便是庵里那些心如死灰的姑子,也不见得乐意被这么粗暴地落了发。 赵株一言不发,握着短刀,翻来覆去地看,面色出奇阴沉。那张病芍药似的脸上,跳荡着刀刃阴惨惨的青光。 谢浚心知他失了主心骨,六神无主,于是拿这无辜舞姬出气。 他道:“陛下手握短匕,面有忧色,可是想教解大人早日脱身?” 赵株烦躁道:“老臣可恶!父皇的诏书都抬出来了,依旧百般推脱,非要教先生在牢里捱着——还要去搜查他的府邸,以证清白!这可像话?” 谢浚听他发了一肚子牢sao,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谢爱卿为何长叹?” “陛下莫非还信不过解大人的为人?我只叹陛下被jian人所惑,却是当局者迷!” 赵株惊疑道:“此话怎讲?朕怎么会疑心太傅?” “陛下当真看不出来?”谢浚反问道,“他们三推四阻的,哪里是要还解大人清白,反倒是想乘隙取他一条性命!” “他们有这么个胆子,不怕朕杀他们的头吗?” “陛下有所不知,牢中杀人,惯用的乃是软刀子,讲究的是无头公案,尤其是那诏狱之中,不知几多阴私。犯人进去了,先上一套重枷,往膝盖足踝里钉一副浸了金汁的铜棘,不多时就会从筋踺里烂出来,每日里脊杖伺候,解大人本就重病未愈……” 赵株听得面色煞白,道:“不可能,我分明遣了禁卫,同牢头打了招呼。” 谢浚叹道:“陛下,你道沈梁甫他们为什么非要逼解大人进诏狱?陛下当真将诏狱握在手里了?” 赵株被他说中了心病,面色一沉。 谢浚苦笑一声,道:“陛下遣臣前去探视,这一探之下,着实心如刀绞。若不是……若不是……他们只怕连拶指之刑,都敢……” 他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却是赵株一手抹掉刀鞘,双目赤红,握着短刀在椽柱上一通乱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这就下旨,说什么都要把太傅放出来!” “陛下不可。” “不可?”赵株霍然回首,双目通红地瞪着他。 “陛下可还记得,解大人是为什么自请入狱的?” “先生性情孤直,无非为了自剖清白,也为了……为了朕。” 谢浚颔首,道:“鬼母案疑云未散,朝中人心震动,若是下诏强放解大人出来,岂不是坐实了污名?这时候那幕后之人再乘隙捣乱,滥杀些妇孺,只怕解大人一片苦心,尽付一炬!” 赵株含泪道:“太傅受苦,朕又如何忍心?” “事到如今,也并非山穷水尽之时。”谢浚道,“只要陛下提点钦天监诸位大人一声,便有转圜余地。” “钦天监?能派上什么用场?” 如今钦天监里的那些大人,都是从先皇处留下的老臣了,镇日里观星测相,颇有调风弄雨之能。赵株却是不大信的。 “今年开春太迟,至今风雪未休,春耕大典逾期未办,陛下大可令群臣百姓集于司天台下,占算天命,以司天监诸位大人之能,作些异象,直指忠良蒙冤,易如反掌。便是弄出十八尊鬼母,指认一番,应当也不难,届时,再将解大人请到台上……” 赵株恍然道:“朕这便请巧匠去办!只是这鬼母终究阴邪,朕心里瘆得慌,不如设些天女菩萨。” 谢浚微微一笑,道:“这十八尊鬼母,自然是为陛下排忧解难来的。陛下难道不想借此良机,祛一祛朝中痼疾?” “你是说,把沈梁甫他们给……” “若是遣些暗器功夫精深的禁卫,阴伺周围,等鬼母一指,便以重手法挫其xue位,致其疯癫……” 谢浚微微一顿,道:“更何况,陛下难道不想趁机了结了心腹之患?若是鬼母指的是……” 他说得含糊,赵株却是目光一沉,眼珠紧盯着谢浚的手指。 那一枚乌沉沉的鹰首扳指,裹挟着令他喘不过气的野心,和无数酝酿中的雷霆风雨,被拍到了案上,只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仿佛落在棋坪上的一枚黑子。 第33章 解雪时一手执白,端坐在榻上自弈。 这棋子乃是狱中拾来的卵石,被他打磨平整了,光滑洁净。一副木枷充作棋枰,横在被褥上。 自谢浚来过之后,他双手的桎梏便被解开了,只是腕脉被钳制久了,不甚灵便。 但划出来的棋盘,依旧如平直如铁线一般。 他是很有耐性的人,每落一子,时候都掐得都毫厘不差,宛如尺量。 一时间,囚室内只闻落子时单调的“笃笃”声。 棋子在他两指间略一打转,只见白光一闪,白子脱手而出。 这一枚白子里,灌注了燕啄势的气劲,啸叫声出奇尖锐,一旦击中,必有颅脑迸裂之虞! 谁知斜刺里窜出一只guntang的手,一把擒住了他的腕骨,肆意摩挲起衣袖间雪白的皮rou来。 “太傅孤身自弈,岂不寂寞?”来人笑道,另一手拨弄他垂落的乌发,“不如教教我?” 解雪时抬眼。 他的眼神很冷淡,只微微一挑眉峰,乱发垂在颊边,却丝毫不掩那种出鞘般的锋锐之色。 “袁鞘青,”他慢慢道,“你倒是敢出来。” 他膝上横着一把长剑。 银白剑鞘,朱红缑绳。 这柄以锋芒冠绝天下的文人剑,正静静地卧在鞘中,一只手握着剑柄,肤色玉白,温文沉静,但其间威仪,却令人丝毫不敢逼视。 没有人敢在这只手握剑的时候,直撄其锋芒。 袁鞘青偏偏含笑道:“解大人苦等许久,想必是在等袁某一颗项上人头。只是牡丹花下……” 话音未落,铜盏中的灯芯便是微微一晃,在无形无迹的剑气中一分为二,仿佛鲜红的蛇信一吐。 随着“哧”的一声轻响,一缕青烟腾起。破烟而出的,赫然是一道雪亮的剑光! 妙到巅峰的一剑,来势之快,甚至远远超出了rou眼捕捉的极限。平滑的剑锋,只是如蜻蜓振翅般地一颤,瞬间挑翻灯芯,直逼到了袁鞘青双眉之间! 袁鞘青征战多年,对杀气的感知已然臻至化境,几乎在灯芯扑朔的一霎那,已经一脚蹬开棋盘,鹞子般疾退而去。 满盘黑白子如骤雨般暴跳起来,但凡掼在剑锋上的,都在瞬间一剖为二,急坠落地。 袁鞘青一气掠出了十数步,那一道雪亮的剑光,却始终如附骨之疽般,悬在眼睫之上。 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