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能屈能伸

    玄黑剑被插进泥地里，世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举起双手，作投降的样子。

    “本世子认输了。”她喊道。“傅副官，方才是我过分了，我一时糊涂，绝不是真心想伤你……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我可以把一切真相告诉你，我如何来到这个未来，还有原本的广陵王在哪里，我们为何会有解毒的能力，让你们当年没能把我杀了……所有的事情，本世子对天发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作为条件，就让我离开这片妖雾好不好。求求你了，你说得不错，袁基害我中了邪，这样下去我熬不了多久。”

    世子喘几口气，嘴唇苍白，故意做出十分虚弱的样子。她不确定这样开出来的条件傅融是否会心动，总之是先表现出愿意谈判的态度。

    风吹动前方的蒹葭，掀起绿白色的草浪，一直没有人出现。世子开始活动脖子，呼出一口浊气，身体的疼痛还是很剧烈，许多小伤口正在愈合，产生了强烈的痒意，要忍住去抠挖的冲动。

    转动脖子时，模糊看起来在背后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个高大的人形黑影，世子反应过来，悚然往前跑两步才转身去看，是傅融，这人跟鬼一样脸色苍白，悄无声息又出现了。

    他用黑得瘆人的双眸望着她惧怕的表现，面无表情。

    世子看他先前被砍伤的手腕已经愈合大半，新生的嫩rou在血红裂口里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像蠕动的虫子，恶心又诡异。

    “再加一个条件。”他说，语气毫无起伏。“你受伤了，要喝我的血。”

    “……喝什么？”

    “我的血。”他一字一顿说道。“还要把伤口里的箭头清理出来，清洗上药包扎。你要是愿意，就跟我来，要去河边烧水。”

    他从怀里拿出竹筒，然后转身就走向水边。

    世子犹犹豫豫看着他的后背，跟了上去。

    搞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世子本来以为他会骂她，会做出相当凶悍的报复，毕竟袁基的人下手太狠了，要当街杀他，要他死无全尸不够，还刺成rou泥。

    那天血流了满条街，而她呢，只在一旁说了句让他寒心的话，然后什么都没做了。

    现在世子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独自在浓雾里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或许能逃出浓雾……目前看来希望渺茫，因为葛洪摆明了要整她；又或许她会被困在浓雾里，浓雾里有追杀她的人，有要抓她的里八华，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她的行踪，而且看起来他们能够在雾气里活动自如。

    其二就是跟着这个人走，虚与委蛇……

    傅融在前面用剑劈开草丛开路，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水边，这里居然已经准备好了篝火，烂泥上堆砌了石头和干蒹葭隔开河水，估计是里八华的人搬来了干燥木炭放在上面，又用石堆把木炭围起来，点了火。世子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恢复体力，看他将满竹筒的水放在已经烧热发黑的石头上烤。

    水烧开了，他拿出洁净绢布蘸了水，用嘴吹到不烫了，就起身走来，用眼神示意世子脱衣服。

    世子移开目光去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认命脱掉上衣，裸露出来的身体可谓是五彩斑斓，伤得坑坑洼洼。过了一会儿，湿润的绢布落在受伤的皮肤上，他开头有些手抖，后来冷静下来，娴熟给她清洁伤口。

    “在袁基那里，你过得开心吗？”他的声音听着是忍下了叹息，腔调又还是微颤的。“……被他害成这样。”

    狼和蛇简直是照镜子。世子心想。这两个男人都爱说对方是祸水。

    “不好，他，他……”这个时候服不服软都得装软，世子绞尽脑汁想出袁基一个不那么yin秽的缺点。“脂粉气太重了。”

    其实倒也不坏，香香的。

    “我还以为你就喜欢他那种假模假样。”这人依旧是没有起伏的语气。

    肩伤已经接近完全愈合，世子其实觉得不用理会，他仍是仔细给伤口缠上层层布条。其它伤口也很快被处理好。轮到要挖出rou里的箭头时，他拔出短刀，放在火上烧了一下，瞥向世子。“接下来会很痛。”

    “没关系。”

    “有关系。所以你该喝我的血了。”他抬起左手腕，割开一道伤口，黑色的血马上流了出来。“有止痛的作用，喝吧。”他把流血的手递过来。

    究竟为什么巫血会有止痛的作用？以前从来没听过。世子心里疑惑，盯着那血。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实在不想就算了。”他十分干脆的收回手，左手垂放着，继续流血，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麻布袋子，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居然是花生糖块，蜜枣和话梅。

    “吃口糖，应该也还好。”黑眸淡淡瞥过来。“伸手。”

    “喔……谢谢哦。”世子伸手过去，接住他倒到掌心的糖，因为近来日子过得实在苦涩，下意识就丢了几颗进嘴里，实在酸甜可口，世子吃得津津有味。

    傅融把刀放在火上有烧了一次，然后拿来挑世子伤口处的rou，谨慎缓慢地将里面的铁片剐出来。确实是痛。世子一不小心就将嘴里的糖咬碎了，甜丝丝的，糖碎全部吞进了喉咙，甜到胃里。

    血淋淋的箭头掉落到烂泥里，处理好一道伤口，立即涂上药膏，用布条包扎了。然后把刀又放到火上烧了，继续是下一道伤口。

    世子摇晃几下脑袋，痛得有些目眩，怀疑自己会晕过去，于是开始说话。“对了，你是怎么控制葛洪的……好歹是仙人，最jian诈狡猾的一种，你居然能让他倒这么大的霉，我们二牛变聪明啦。”

    “我没做那种事。”

    “唔？”

    “其实我原本打算……我不想给你留下那样的印象，擅长去伪装，骗人之类的……”他说得很慢，好像很费力似的。

    “你的意思是葛洪平白无故……不对。”世子抬起眉，思索起来。

    “以纸人替死，用于保命的法术。以前有人教过我。你出身仙门，应该了解过类似的。”

    “这我明白了。你是靠你自己活了下来，袁基看见rou泥一样的尸体变成了纸屑，会怀疑是葛洪暗中帮你，虽然葛洪前辈其实没背叛袁基……我猜你们接下来又顺水推舟，给他安排好了一些证据。”

    “上位者疑心病太重，容易思虑过多，反倒容易误入歧途。”凉如夜露的目光落到世子的脸上，然后是装满jingye正在发凉的小腹，他没有继续往下看。“何况，最近他有很多情绪起伏，俗话说关心则乱。”

    “……那你也是早有准备。”

    世子深呼吸一口气。“我搞不懂，那天在汝南城内，你明知是杀局，为何要来。”

    替死的法术需要提前准备好，稍有差池就会变成真死。在汝南的那一日，世子想不出里八华究竟有做成了什么事，值得冒这样的风险。

    “我想去亲眼看看你。”

    “……啊？”

    “看看你会不会对我见死不救。”

    “唔……嗯。”世子一时语塞。

    说了一会儿话，刀子又刺进伤口挑出里面的箭头。可能是习惯了，疼痛已经不那么难以忍受。一颗又一颗染血的箭头掉到烂泥里。

    不对劲。怎么好像真的不怎么痛。

    世子看着地上的血滴，现在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悉数被以温柔的手法包扎好了。一股寒意从体内渗出来爬上脊椎，她看着烂泥中积水倒影出自己的双眼，其中金光十分黯淡。

    “你在糖里放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