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敛眉忍落泪 白龙偶成少年行
赵云开始做梦了，他倒不知道龙还会做梦。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在做梦，因为一抬眼便能看见屋外银杏。他卧房外的银杏。足有八十多尺高，秋日里要落一地黄叶，扫上一天也清不净。起初他并不住这儿，东面瀑布底下那小屋才是他的。龙都喜欢水，是以那院子抢手，不说他亲哥，什么堂兄表兄堂弟表妹哪个不盯着。只是赵云年龄最小，家里人都护着，三个屋的他自己住。 他搬到西面的银杏院子还得说道前些年家里来的老凤凰。那是族里长辈请来做客的。都说凤凰知天命，在家里住了三天也不见他做出什么预言。最后一天见到赵云时，那被胡子遮盖住的脸才是变化，看向他时，目光里带殇，好似他正受什么不能经受之苦，而凤凰心生怜悯。 赵云对此倒是没什么表示，倒是吓坏了父母。听他哥说，隔壁表亲几百年前也被凤凰这么看过，之后出门历练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到底有多少人信不清楚，反正赵云父母是信了。隔天就给小白龙搬进了西面银杏院子，最重要的是从那之后，出入都要有人跟着才安心。 眼瞅着族里兄弟都出门去了，或带些人类玩意回来，或带些女人（虽然会被长辈罚一顿）。但是赵云不准出门这条已经成了族里默认的铁规，连他亲哥都不敢偷偷带他出门。 无聊得紧，他正年少时候，被困在家里，春日学族里性学，秋日扫满院落叶。没事就在家里找乐子。直到情况有了些变化，不知怎么地，族里开始召子弟回来。他哥还不清楚，回来时给赵云了一袋人类的珠子。个个都有拇指大小，说是夜里会发光，可以照明用。 龙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赵云得意得很，收着准备晚上拿着去冒，在家里到处探险。今夜与往日不同，所路过的卧房皆紧闭房门，似乎长辈们皆有事去做。他们都在议事，赵云路过祠堂的时候听见了声音。 “你走瀑布下面，到沛县……身负气运……贤明君主……” 瀑布？赵云竖起耳朵，只有一个地方有瀑布……那瀑布下面可以连接附近水域，只是乱流丛生，不小心便要走错。 赵云溜出来了，所以他现在躺在这里做梦。恍惚睁不开眼，所幸再睡一会。紧接着梦换了，是他哥哥，正在讲述这次出门碰到的狐狸精。 是真的字面意义的狐狸精。 “她可真好看，桃花眼，笑起来却比咱家桃花园子所有花都好看。面若凝脂，烈焰红唇，丰腴胸，蜜桃臀，叫起人来比鸟都娇……” “床上也粘人，勾着我的腰舍不得放，眼若春水，倒也不能怪纣王……” “但是我跟你说，子龙，听哥哥的，即使和桃花精，杏花精这种精怪在一起，也别和狐狸精一起，她们根本不想和你过日子，只想吸你精气。”本是好好叮嘱，末了还忍不住逗弄赵云，“就你这巴掌小龙角，小瘦身板，还不够她们吸两顿的……” 赵云撇撇嘴，他根本没出过家门，尚未见过狐狸。他不耐烦地将哥哥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拍掉，这梦又换了。 冰凉的剑锋从他侧腹切入，龙鳞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是鳞片顺向生长，片片紧挨，虽不能正面切入，却可从鳞片缝隙中戳进刀刃。那利器从皮下穿过，向外翻挑，将腰侧鳞片整块掀飞。 不是在家里，是在长坂坡，他怀里还抱着刘备的儿子，不能停。小白龙敏锐的感觉到了危机，身后追着他的似乎不再是刚才被他挑下马的那类人。 “咳咳……” 赵云忍不住咳嗽，腰腹传来火辣辣的疼，他猛地倒吸一口气，终于摆脱梦魇。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眸子，左蓝右金，眼尾如春日桃花。赵云看着眸中自己的倒影，难分现实与梦境。他想去靠近，带动腰侧伤口，这才惊觉自己并非身处春水之中。 “醒了？”诸葛亮问。他将烛火移开床头，免得灼痛久睡之人的双眼，“哦，今天十三，夜里有些藏不住了。没吓到你吧？”他语气调笑，听起来并不想真心担心赵云是否被吓到。 军师是只异瞳白狐，赵云一偏头便看见了他身后三条大尾巴，安静的垂着。他想说些什么，但是腰腹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腰侧的鳞片被挑开了，只是没想到剥鳞这么痛，这肯定比褪鳞时意外疼多了。赵云倒是没有褪过，他还远不到年龄。他见家中兄弟褪过鳞片，新生的鳞片会将旧鳞片顶起，使其与身体分离，只需要将长好的一揭便行。主要是有龙性子急，揭了还未长好的鳞片，新生鳞都是如同人类皮肤皲裂下的新rou，柔软且阵痛，经不起风吹磨蹭。长辈都说这与剥鳞无异。 都是骗人的，剥鳞可比褪鳞疼多了。他哥褪鳞出意外顶多就是不敢让那处沾风沾水，他现在连呼吸都觉得难熬。 诸葛亮得不到答复，以为自己尾巴吓到了对方，胡乱的掐住只将它们统统藏起来。这本不是他本意，只是情期将至，尾巴出现会让他相对舒适，且赵云伤口导致精气外露，这一屋子的精气惹得人难掩本性。 “没事……”赵云说。他望见诸葛亮双眼，左蓝右金，好生漂亮。眼尾如四月春桃，不知是否狐狸都是这般好看。他眨眼频繁，诸葛亮便将烛火移开，避免烛火灼痛小白龙眼睛。这倒显得他眼睛更亮了，如同夜里繁星。若不是腰腹疼痛提醒，赵云还以为自己身处春水之中。 “你腰侧鳞片还会长吗？”诸葛亮说，“近日我看伤处在愈合，像人一样。” 赵云深吸两口气，强撑着开口，“会和下面新rou一起长出来。”他闻到屋子里有一股甜腻的味道，像是桃花点酥，令人不知身处何处。他的尾巴可真好看。纵使军师努力在藏，也收不回，借着窗外月光，赵云可以看见那白尾末端的粉色，真的是桃粉色。狐妖都漂亮得很，赵云还能勉强回忆起兄长的话。他离家四五年，不曾见得兄长，倒不知如今何故入梦。细想起来，兄长并不只说了狐妖好看，可要回忆是否还有其他，倒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你未及冠怎地离家了？”诸葛亮问。 他这询问的语气并不友善，赵云忍痛向被子里躲躲。纵使不愿，还是礼数周全，应当回答找年长者问话，胡乱扯了理由，只说家中无人，只剩自己。 军师眯起眼睛，看样子是不信的。这幼龙手握的银尖长枪一看便知珍品，且身着银丝纹花，一眼便知家里宠爱，断不可能是无人照顾自谋生路。他不愿说诸葛亮便不问，只说，“我给你瞒着，千万别让使君及他人知道。虽说此地人心善，但防人之心不能无。” “你这龙角，龙鳞都是宝贝，要是被歹人知道了，定要取了去。” 赵云并不觉得，刘备对他破为照顾，不像坏人，且军中兄弟都将他视作自己幼弟，绝非军师所说歹人。不过倒也点头应下，别亏了军师一份好心。 “今夜不早了，早些休息。”军师说。俯身去给赵云盖好被子。赵云这才闻到，房间里的甜腻味道来自他身上。 诸葛亮吹灭蜡烛，向房门走去，走出两三步又停下。 “对了。”他说，复回来，温热的手掌覆盖住赵云额头，痒痒的，“把角收一收。” 原来不知不觉间龙角外露。那角只有巴掌大，难怪军师知他未及冠。 诸葛亮出门了，带走一大片甜腻的味道。赵云却睡不着，不止是腰侧疼痛，还有额头上残留的凉意。 诸葛亮并走远，他必须承认小白龙外露的精气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这如此的无理，诸葛亮心中愧疚，却无法克制对精气的渴望。只在门外驻足已经费尽了他的定力。如果赵云尚在昏迷也许，他尚能用“关爱小精怪”自欺欺人。 诸葛亮吐出一口气，整个鼻腔都是雨后竹林的味道。准确来说，精气是无味的，但是却可以通过反应精怪最深层的渴望而出现味道。不可以这般无礼，诸葛亮想。好在今日十三，尚未完全进入情期，稍作喘息还能控制。 得把尾巴收起来，然后走无人处回房。诸葛亮拢拢衣服，离开此处。只是今日十三便忍不住靠近，十五该如何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