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表白

    想把她介绍给关系好的朋友也算是临时起意。事情是这两天才定下的，他们突然打电话过来问，问他高考结束要不要出去玩，他就顺便说了生日聚会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开口的那一刻想叫她一起所以就这样问了。

    谁知道许寂一点都没犹豫，直接应下。

    怎么不多考虑下，明明就不喜欢去人很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他把头扭向另一边，漫无目的地打量起四周的野草和藤蔓。可那些东西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有别的在干扰他，引诱他。被她亲过的那片地方像荒漠生了草，雪山长了花，还有古怪的种子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

    考前的时间总是无聊而漫长，好像有无限那般荒芜，怎么都荡不到尽头。许枷算了算时间，中午十一点，是时候往市中心走了，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订好了饭店，只需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带着她一同到达便可。

    饭店。听起来就像是已经工作的成年男女下班后才会流连的场所，所以她肯定会好奇，“要花很多钱吧，这个月开销突然多这么多，爸不会问你么？”

    少年摇头，解释，“他们很迟钝，察觉不到的。再说我妈巴不得我多用点，她眼里的钱，只有花出去了的才是自己的，放在爸口袋里的，都不算数。而爸又不经常在家，平日哪里需要花钱根本不清楚，用的时候不要太过分就行。”家长的心思太好猜，他们只想要听话的、言听计从的小孩，拿着他们想要的东西去换就能得到各种奖励。

    “许枷，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妈那时候不带我走，而是从我爸那儿分走一半家产就好了。”长大后的她时常会为这件事感到可惜，“我妈她一个人又上班又带孩子的，怎么看都能把人累死。”

    他回答，“从简阿姨的角度来看，这样做确实更好，谁不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她一旦这样做，你就没人管了。我妈可没简阿姨这么心善，若是你跟我们一起……”许枷转回头直视她，用了一种形容不了的复杂神情注视着她，没有把话说完。

    “你不会帮我么？”少女抓着他的手，天真地问。

    “你希望我怎么帮？”他又把问题抛了回来，想听听她是怎么看待他们这个家的，她眼里的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样的。

    “我就希望，你在她面前打我的时候，下手能轻点儿。”许寂好像自带搞笑因子，无论什么严肃的话题到她这里都会被扭转为无足轻重的语句，“哈哈~你别那副表情，我就是开个玩笑。不是真的想要你做点什么，我知道她是你mama。我就是想问问，要是有一天我和她起冲突了，你会站在谁那边。”

    这个问题有多犀利，像在仇人面前拔出了自己的刀，要用最尖利的刃刺向着敌人的胸膛。

    但他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笑了几声后，从容不迫地回答，“许寂，我是她的儿子，这层关系不是我愿意或者不愿意就能轻易摘掉的，该我做的事情，我一样都逃不掉。但如果是你和她有了争端，无论是什么情况，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她才不信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轻咬下唇，思考了几秒钟后追问，“你要怎么站在我这边呢？”

    “你现在、将来会担心的所有事情，我都会替你解决掉。”许枷给出他能交出来的最有诚意的许诺，“你和她的冲突，就是我和她的冲突，你和她的矛盾，就是我和她的矛盾。这样够么？”

    许寂想不出他会说这种话的理由，明明已经很久没见了，才重新认识不超过两个月，所以将他上下打量了很多遍，再问，“为什么是我呢？”这世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一个不人不鬼的亲jiejie？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呢？”他也有许多想要从她这里知道的问题，便礼尚往来还了她一个。

    “因为你是我弟弟，不是我在大马路上随便找的，心怀不轨的男人。”父亲在一些事上做得太过分，以致许寂没办法给予男人们最基本的信任，恰好是许枷身份的特殊性，具备了可以绕过这堵墙的优势，“而且我心里清楚，你不恨我。”这种暧昧而异常的感情不是从畸形的食人花里长出来的。

    少年听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吩咐服务员按照推荐的菜单上菜，而后真挚地回答她想知道的答案，“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知道我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人，只剩下你一个了。”

    他们的这张纸啊，再也没办法分开。

    听起来好像很浪漫，但她觉得还不够，又问，“只是这种理由么？因为分不开了所以要在一起。许枷，如果和你互换的是别的女人，你也会同她们说类似的话么？”

    少年不答反问，“那种很rou麻的话，你现在就想听么？”

    什么rou麻的话，明明一句都没说，但是又好像全都说了。

    许寂愣了一下，完全没猜到他能这么直接，好歹也藏一下吧。所以脸一下子就红了，又羞又涩，低下头把玩了餐桌上的方巾有三两分钟也接不上他的话。

    他怎么……他真的知道？不是，到底是谁教他的话。怎么能这样说话……又要她怎样回答。

    是端上来的前菜打破了当下的僵局，服务员从托盘上取下装点精致的羹汤，说了一句她也不大能听懂的菜名。总之，脑子晕乎乎的少女只捕捉到了“鲍鱼”二字。

    她在家连牛rou都吃不上几回，所以脸上十分诚实地露出了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模样。服务员前脚走，她就立马跟，“鲍鱼？！你疯了点这么贵的菜？”

    许枷只觉得她又震惊又惊喜又激动的神情很可爱，也不戳破她内心的慌乱，介绍道，“他们家的海鲜很新鲜，点都点了，尝尝看。”

    脸红的松鼠一头埋进巴掌大小的盅里，小口啜饮甜汤，等到一碗下肚了，心情平复些了，才煞有介事地回答，“等我们上同一个学校的时候你再说吧。”

    说完又怕他乱来，赶紧补充，“要是乱写试卷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