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永远是哥哥，只能是哥哥
07 永远是哥哥，只能是哥哥
穆谌以前养过一条叫积木的小狗，那时候穆允还没出生，积木是他唯一的朋友。 穆允出生的那一年，积木不知道为什么得了传染病，父亲担心它伤到mama和婴儿，让助理把它送去安乐死。 穆谌记得他和积木告别的时候，积木已经很虚弱，但还是从车里探出头来看他，朝他吐舌头。积木的眼睛湿润清亮，像蓄了一场下不完的雨。 很多年以后，十八岁的穆谌握着弟弟细软的小手，仿佛又看到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积木柔软的舌头舔在他脸上，童年的自己欢笑着从身旁跑过，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 “别丢下我……” 穆谌昏昏沉沉地靠在浴缸里，热水没过身体，他好像还在做梦，暂避开外界的风暴。 方礼以为他醒了，一看却只是在讲梦话。他轻轻抚摸着穆谌的脸，比起初见他的时候，似乎又瘦了不少。 明明这两年也没亏待他。 方礼叹了口气，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擦干身体，塞到了床上。刚刚拉好被子，便对上穆谌安静的眼睛。 房间里没怎么开灯，晦暗光线里，穆谌好像长出一双猫的眸子，在淌出幽幽的绿光。 方礼先开了口，“身体还难受吗？” 他当然看见了穆谌身上的伤痕，每一寸都看得很清楚。他抱穆谌去清洗的时候，那具姹紫嫣红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渗血，染红了浴缸里的水。 穆谌没说话，他嗓子很疼，被cao到痉挛的感觉还留在体内，通过记忆搅弄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羞耻又痛苦。 方礼轻抚他的头发，“你这次做得很好，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穆谌闭上眼睛，依然沉默。 方礼无奈地起身，“那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我想回家几天。”穆谌淡淡地开口，声音嘶哑。 方礼点头，“可以，我送你。” “我自己回去。”穆谌斩钉截铁地说。 方礼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第二天，是小松来送的他。穆谌已经太久没回家了，也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弟弟了。 穆允成绩很好，生活上很独立，也很听哥哥的话。他仿佛不曾有过叛逆期，只有在看见穆谌时，眼里才会偶尔显露出同龄人有的那种活泼。 后来穆允忽然跑来C市找他，其实还让他挺开心的。 随着穆谌在娱乐圈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他接客的频率逐渐降低，好比头牌的妓女不能轻易出台，方礼对他接待的客人的身份要求越来越高。 尽管如此，这些客人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穆谌每次接待完，身体都要难受好几天。 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也总有被人发现的时候。 那天穆谌在片场的私人休息间换衣服，忘记了锁门，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啊！对不起！” 穆谌还没抬头，误闯的人已经关门出去了。 但他听声音还是能认出来是谁，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一片红痕。他不想传绯闻，他怕穆允看见。 晚上下工回了酒店，穆谌收到一条信息，是他的一位年轻后辈发来的。 “穆谌哥，有空对一下明天的戏吗？” 穆谌盯着手机想了想，回复了自己的房间号。很快便有人来敲门。 “穆谌哥。” 傅子熠微笑着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剧本，朝他挥挥手。穆谌侧身，示意他进来。 “请坐吧，喝点什么？”穆谌问。 傅子熠有些局促地坐到沙发上，“水就可以，谢谢。” 穆谌倒了两杯温水，端到桌上。两人对面而坐，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两人对彼此都只是早有耳闻，但这回还是第一次合作。虽然对手戏不少，私底下却没有太联系。但是这位后辈人温和上进，做事认真，会让穆谌想起自己的弟弟，对他便难免多了几分关照。 穆谌拿出剧本，“你想从哪一段开始？” 傅子熠眨眨眼睛，露出犹豫的神色，“穆谌哥，我今天在休息室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穆谌摇了摇头，“没关系。”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傅子熠保证道。 “没事，”穆谌说，“我相信你。” 傅子熠盯着他的脸两三秒，“不过我有些惊讶。” “什么？” “以前从来没看你传过绯闻，以为你一直是单身呢。” 穆谌拄着下巴，微微抬起眼皮，“你喜欢我？” 傅子熠正在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忙抽了张纸挡住半张脸，“我、我……”结结巴巴半天一个字也没说清楚，只是耳根越来越红，手里的剧本都被捏皱了。 穆谌感到头疼——看来是说中了。 圈子里外追他的人都很多，不明真相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但他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刻意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对这些好意都敬谢不敏，反而成了别人口里的高岭之花。 他不是花，他大概连泥巴都算不上。和傅子熠这样生来就含着金钥匙的富三代，是云泥之别。 “子熠，不要和我靠的太近。”穆谌认真地说。 傅子熠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哥，你讨厌我吗？” 穆谌摇头。 “那是因为方礼吗？” 穆谌一愣，“什么？” “每次你被他从剧组接走，回来之后状态都不太对。我今天碰到你额头，感觉好烫。你好像在生病。” 穆谌每次做完都会发一两天低烧，他都已经习惯了，周围人也没谁看出问题。没想到被傅子熠发现了。 穆谌感觉很怪。 傅子熠挠挠头发，因为穆谌不高兴了，连忙说，“哥，如果真的是方礼的话，我希望你能留个心眼，我不是想冒犯你，只是这个人……我爸之前告诫过我要离远一点。” 穆谌安静地听着，无奈地笑了笑，“放心吧，不是他。” “不是？那就好。”傅子熠明显开心了一点，“不过哥藏的真严啊，一点风声都没有。” 穆谌笑笑，“是啊，要好好藏起来才行，你可要替我保密。” 傅子熠连连点头，“放心吧。” *** 那次谈话之后，穆谌和傅子熠的关系似乎近了许多，傅子熠私下会约他出去，两人一起吃饭的照片还被媒体拍到过，他们的CP话题迅速发酵，在媒体上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了那年夏天最具人气的CP。 穆允看到这样的新闻，心里很是不爽。气得他一整天没回穆谌消息。 结果晚上哥哥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他本来不想接，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小允？” “嗯。” “这几天怎么不回哥哥的消息？你过得还好吗？” 穆允仔细听着，穆谌那边还有嘈杂的人声，估计人还在外面工作。 “上课忘记回了。”他熟练地撒了谎。 穆谌深信不疑，“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哥。” “嗯？” “上次市联考，我考了第一。” 穆谌笑了，“不愧是我弟弟，真厉害，哥哥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 穆允想了想，“下个月我就走了，你可不可以来送送我。” 穆谌一愣，出国念书的事好像昨天才提起，一转眼穆允居然就要离开了，“这么快吗？” “小松哥没和你说吗？” “说了，但我没意识到这么快。我会去送你的，这不算奖励，你再想一个吧。” 穆允想了想，说，“我生日想和你一起过。” 穆谌算了算日子，距穆允的十九岁生日还有两周，他欣然答应，“可以啊，等我回家。” “好。” “那我先挂了。” “嗯，拜拜。” 穆允握着手机，目光久久移不开。 或许走得远一些，这份抓心挠肝的感情才可以渐渐被时间消磨，变得不痛不痒。尽管他现在还会因为几张照片独自生闷气。 他逐渐意识到，穆谌永远是哥哥，穆谌只能是哥哥。 *** 穆允生日那天，他哥抛下一堆工作早早赶回家，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桌子菜，两人还一起做了个歪歪扭扭的蛋糕。 穆谌自己不过生日，但每年穆允的生日，他都很重视。 这是属于弟弟的特权。 吃了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穆允从冰箱拿了几罐啤酒，穆谌也默许了。 “你以后在国外，不要乱喝酒。”穆谌接过弟弟开好的啤酒，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穆允靠在哥哥腿旁边，笑道，“又不是小孩子，说不定比你能喝。” 穆谌一挑眉，“口气这么大啊？” “试试就知道了。”穆允抬起手和他一碰杯，态度嚣张。 穆谌想着反正明天下午才有工作，不妨和他比比。 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一地的易拉罐，气氛微醺，配合着暗淡的灯光，便安稳得有些昏昏欲睡。 穆允靠在穆谌腿上，勾住哥哥的手，轻轻在自己头上抚摸。 “我小时候，最喜欢你这样哄我睡觉。” 穆谌也被勾起回忆，笑了笑，一下一下抚过穆允柔软的头发，“你的头发还和小时候一样软。” 穆允摇摇头，“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 “什么都不一样了。” 穆允扣住穆谌的手，拉到唇边，小心翼翼地印下了一个吻。 穆谌仿佛被电了一下，醉意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他迅速抽回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看向穆允。 穆允淡淡一笑，“哥，我想要的奖励就是这个。” “小允，你喝醉了。”穆谌说。 “我没有，我很清醒，”穆允深深看进他的眼睛，“穆谌，我爱你。” 穆谌摇摇头，“这种爱是手足之间的……” “如果只是手足之间的爱，”穆允打断他的话，苦涩的笑容里泛起泪光，“那为什么我会想吻你，想抱你，想着你自慰。” 穆谌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可我是你哥哥。” “可我一点都不想做你弟弟！”穆允的眼泪掉落在黑暗中，如同他们深不见底的未来，“哥，如果我们不能相爱的话，那为什么我这么爱你？” 穆谌捂住脸，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穆允沉默了两秒，忽然扑上去跨坐在穆谌身上，按住他的手臂，低头吻了下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吻自己的兄长，但是第一次明目张胆，不加掩饰地，吻上那双魂牵梦萦的唇。 “不……唔！” 穆谌猝不及防地躺倒在沙发上，他无法动手挥拳，只好狠下心咬了穆允的舌头。 血腥味在两人口腔里弥散开，穆允任他咬，依然野蛮地舔舐着他唇齿间每一寸城池。仿佛要把他吞吃下肚。 穆谌的眼中涌出泪水，滑到穆允手上。穆允的动作明显愣了一下。 哥哥哭了？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过穆谌流泪。 那滴泪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醒了他。 穆允慢慢松开了穆谌的手，从他身上起来。 穆允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回了房间，跌坐在地上。蛋糕没切，蜡烛还没点，生日歌也还没唱。 他沮丧地把手指插进头发，一切都被他自己搞砸了。 *** 穆允走的那天，他掐着时间登机，依然没等来说好要送自己的那个人。 他其实也不太惊讶，只是飞机准点起飞的那一瞬，才发觉心脏在隐隐发疼。 自从生日过后，他就没再见到穆谌。两人的消息里也再没提起过那晚的事。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通过稀薄的云层，熟悉的城市逐渐缩小，穆允拄着下巴，沉沉地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要离开，更像是被丢弃。 被丢弃在万米高空，再也无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