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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温怡卿表情松动了些,她垂眼看了看手上的玉镯心虚地嘟囔道:“这事那二位侍卫大人恐怕做不了,得要殿下亲自来才行。”

    绣着祥云的黑靴越靠越近逼得青蓝色的绣鞋局促地并在一起,一大一小一沉闷庄重一清丽明亮,靠在一起差距更为分明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突兀。

    安静的大殿里甚至针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温怡卿的小声嘟囔自然也进了周晏然的耳朵,他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深处修长的手指抵在温怡卿的腰封上轻点了两下:“娘娘——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如何精明也得瞧瞧您这肚子吃得下吃不下。”

    腰腹本就是温怡卿最碰不得的部位,更何况此时伸手的是周晏然,他的指腹刚一触上,温怡卿的身子就止不住地打起颤来,倚在桌沿的身子已经避无可避,这点小动作对于现在的局面也是无济于事,她眼疾手快地握住周晏然的指尖,抬头对上他深黑的双眸:“你怎知我吞不下?”

    指尖底下发颤的身体微凉的手心无一不展现着眼前少女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可令人奇怪的是,她的笑又是那么的笃定自信:“若有殿下的承诺,我就是硬塞也得塞下去。”

    “好,”周晏然看向温怡卿的眼中反而多了丝笑,叫她捉摸不透,“既然娘娘乐于承受,本王也不吝啬这一回,只不过后果得由娘娘自负,无论何时本王只做自己该做的。”

    “这是自然。”温怡卿松开周晏然的手缓缓抬起手臂,雕花青玉镯从手腕滑下几分,“等事成之后,这玉镯我定双手奉还。”

    “不错,”周晏然唇角轻勾,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来,“萧沉留在你身旁,也算是让你有点长进。”

    “你什么意思?”温怡卿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本来看起来蛊惑人心的笑在此刻也变得讨厌起来,她把手臂垂放下来的一瞬间发觉周晏然的视线还是不自觉地跟着玉镯,哪怕只有片刻也叫温怡卿捕捉到了,“这玉镯对你这般重要,为何至今才来要回?”

    周晏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过了许久,看得温怡卿后背发毛才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娘娘原来是将陈事忘得一干二净了,难怪你还肯戴上它。”

    还不等温怡卿深思,周晏然便忽然俯身凑近,微凉的唇瓣几乎要贴在温怡卿的耳尖上:“本王能帮娘娘的第一件事——萧公子已经一晚上没动静了,先去看看吧。”

    小巧白皙如玉的耳垂在男人的注视下一点点红透,从耳尖到耳廓再蔓延到纤细的脖颈,之下被衣领包裹的地方更令人遐想联翩。

    此时周晏然身上陌生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彻底占据了温怡卿的口鼻胸腔,但她却顾不上害羞,颤抖的指尖猛地抓上他腰上的细带,扯得玉坠子在腰际摇摇晃晃。

    “你把他怎么了?”拿裴衫要挟已经是触犯了周晏然的底线,再联想到萧沉脸上的伤,温怡卿下意识以为是他做了什么。

    周晏然皱眉侧过脸看着温怡卿圆睁惊恐的双眼反问道:“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娘娘——”采薇的声音从殿门传来她气喘吁吁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正想请安时定睛一瞧原来是一身黑蟒朝服的摄政王站在桌前,仔细瞧去自家小姐似乎被他搂在怀中一般,采薇吓得双眼发黑连忙交握双手拜了下去,“婢子给摄政王殿下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周晏然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温怡卿一脸的疑窦,慢慢迈腿退开两步。

    “起来回话,怎么了?”温怡卿看见那封她叫采薇交给木祁的信还攥在她手上,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侧目看向摄政王。

    “回娘娘的话,婢子去时清凉殿空无一人,门口无人婢子不敢肆意入门只能先去了趟尚衣局叫女官补上娘娘冠上的东珠……再,再折返过去时正看见木祁大人扶着萧公子入了大殿,萧公子衣袍上沾了许多血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婢子不敢叫宫中太医也不敢耽搁只能来回禀娘娘。”采薇像是被吓着了,说话语无伦次的。

    温怡卿见周晏然面色如常,听了采薇的回禀甚至眉心都没有皱一下,她暂且按捺下心思来安抚采薇;“做得好,你受了惊吓不宜再去清凉殿,此刻先回去休息叫立刻元穗过来。”

    “是,是……”

    大殿内再次恢复寂静,想起采薇说的话温怡卿的脑海中便勾勒出萧沉身负重伤的模样,昨夜急匆匆地便走了,他又做了什么,将自己伤成那样也是计划之中吗?她看着手里的信又想起远在樗黎关的骆烟,一时间慌了神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不去吗,萧公子可要等急了。”周晏然垂眸瞧着她一脸茫然无措又焦急上火的模样,心中暗笑。

    这事不关己的风凉话一出叫温怡卿忍不住抬眼看他,虽然周晏然此刻面无表情但是她还是从男人的眼底读出几分幸灾乐祸来,只可惜她也只是个敢怒不敢言的怂蛋。

    “诶——”温怡卿目光一转直勾勾地抬眼看向周晏然。

    周晏然斜睨了她一眼:“得寸进尺可没有好下场。”

    “那有什么办法,”温怡卿抿着嘴笑眯眯地抬起头,将信塞在他的怀里,“谁让这镯子落我手里了呢。”

    “烦请殿下手下的两位侍卫大哥为我跑一趟了,不许偷拆啊!”在周晏然反应过来之前,温怡卿一手捞起大氅一手提起裙边往外跑。

    其实就算是偷拆了也无妨,里面冠冕堂皇的话术在别人眼中是再正常不过,不过是抚慰臣下的手段,无人会觉得奇怪甚至会认为是陛下授意。

    可温怡卿知道,只要是骆烟眼中的小姐,哪怕只是短短几句问安,对于他来说无比重要。林瑾瑜从不质疑骆烟对温怡卿的忠诚。

    绣鞋踩上薄薄的积雪发出喀吱喀吱的响声,在映入眼帘的都是银装素裹中一道浅碧色的身影格外醒目,周晏然望了许久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宫门转角处,才缓缓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信件。

    “时一时二。”周晏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指抚过已经冷掉的茶盏。

    新炒的雨前龙井,虽比不上贡茶名贵但色泽和茶香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属下在。”

    “快马加鞭赶往樗黎关将这封信交到骆将军手里,一人去盯紧清凉殿的动静,警醒些别再被抓个现行,”周晏然将手里的信递了出去,眉宇间显现出一丝不耐,“罢了,你二人同去送信吧,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处。”

    时一时二单膝跪在殿中哽住了呼吸,怎么说他二人的身手也是阁里数一数二的,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被自家主子嫌弃至此。

    “是。”到最后还是时一认命,接过了信件。

    时二沮丧地垂着头跟在时一身后:“那就是说咱这二十军棍白挨了呗。”

    时一眉心狠狠一跳正想拉着他赶紧跑,一片叶子犹如离弦之箭气势汹汹地朝着两人冲来,本就带有锯齿的边缘此时更成了伤人的利器,即便是时二皮糙rou厚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细密的疼痛从后脖颈传来。

    “本王听得见。”男人悠悠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着。

    时二捂着后脖颈无辜地望向时一。

    “还不快走,嫌命长了?”时一压低了声音,拽着他的鞭子运起气轻盈地往房檐上跳去。

    解禁的旨意不过多时就传至整个皇城,随之而来的是沈家小姐备受太后娘娘青睐才貌双绝的消息,沈家的名声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上从夫人小姐下至姨娘丫鬟无一不是被吹捧的对象,沈府大院门庭若市,想要巴结的讨好的踏破了沈家的大门,幸而沈衍不算是蠢人,知道避其锋芒,沈家闭门谢客的消息传至宫中时周晋然也算是松了口气。

    彼时丽云正跪在殿门前等着宣旨,来着是陛下身旁的大监,丽云看着明黄的圣旨喜不自胜连忙伏下身来。

    虽不知道陛下用了什么手段叫那女人松了口,但好歹在陛下心中她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能与那温氏抗衡一二,若将来当真生下长子……

    “朕钦奉皇太后懿旨,丽妃阿史那氏……”

    皇太后三字如一道响雷震在耳畔,丽云诧异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大监,还不等他宣完旨意便立刻冲上去将圣旨夺了过来,细细地看了许久,她双手发颤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汉字,什么柔嘉成性仪容敦肃分明字字句句都在讽刺她。

    “诶,丽妃娘娘,您还未曾谢恩呢——”大监手中拂尘一抖,满脸的无奈。

    “谢恩?本宫该谢温氏大发慈悲解除本宫的禁足亲自cao持陛下大选吗?”丽云尖锐的声音传至大殿门口,几个侍卫都低下头去不敢多听。

    “娘娘!”大监皱起眉头,“您可不能如此忤逆犯上若是让太后娘娘知晓了——况且这协理六宫之权太后娘娘不也放手给您了吗,再加上您有陛下依仗何苦要计较此刻解禁的名头,太后娘娘毕竟是先帝爷明媒正娶接入宫的正妻,是陛下的嫡母……”

    “她这是在告诉我,她能将本宫解禁能随时随地将权力赐予本宫,也能随时将这一切收回?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

    “丽云,”大声呵斥打断了丽云的口不择言,周晋然大步迈入钟粹宫,“谢恩。”

    丽云紧攥着明黄的绢帛,双眸噙满了泪水望着身前的少年,她声音颤抖着哭诉道:“陛下……”

    “谢恩。”

    丽云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她双手捧起绢帛缓缓朝永康宫的方位拜下:“臣妾阿史那氏,叩谢太后娘娘圣恩。”

    “元穗,你可知你家主子昨夜去了哪?”温怡卿瞥了眼跟在身后的元穗,发现即便自己迈再大的步子她也能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连距离都不曾变过,反倒让她自己气喘得厉害。

    元穗一怔连忙回话道:“回娘娘的话,元穗自入永康宫后便是娘娘的婢子了。”

    “我的婢子可不会跟外人通风报信,”温怡卿气闷,“都会些什么?”

    “婢子,”元穗羞愧地垂下头来,“婢子无能只会……只会杀人。”

    温怡卿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盯着元穗瞧,看起来清瘦乖巧的小姑娘怎么能被萧沉养得这么厉害:“会医吗?”

    “略懂些,”元穗小心翼翼地抬眼对上温怡卿的视线,她点点头道,“寻常病症能医个大概。”

    “你家主子受伤了似乎伤得不轻,你体力好脚程也快,自行往清凉殿去吧不必管我。”温怡卿收回目光不去看元穗可怜兮兮的样子。

    “怎么可能……”元穗笑了起来,可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收敛笑意恭敬地站回温怡卿身后,“娘娘,婢子是您的婢子,是决计不能将您一人丢在这里的。”

    温怡卿知道这是萧沉给元穗下了死命令,不过看她这副镇静的模样估计萧沉也没多大事。

    “走吧。”温怡卿微蹙的眉心稍稍平复,悬着的心也终于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