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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之外的一整个长夜，钟灵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在一起的这半年里，他从未给过她完整的夜晚。 “我们先去出去吃个饭，再去超市逛逛？”陆惟掀开被子的一角，将蜷缩在床上的女人揽进怀里，似乎也很珍惜这难得的整个长夜。 她背对着他，两捧圆肩像宝珠一般裸露着，皎白如雪，在混沌的夜色里仿佛隐隐渗出圣洁的荧光。几缕湿发缠在细嫩的后颈上，蜿蜒到锁骨深处，掩映着男人方才种下的绯暗红梅，瞧着十分旖旎，惹人怜爱。 钟灵转过身，手指抚上他的脸，“嗯——我有点想，跟你窝在床上一起看电影。” “晚饭都不吃了？”他失笑。 “你知道我从来不吃晚饭。”她娇嗔道。 他攥住她腰，“小心得厌食症。” “那最好不过。”她无所谓地道，在他怀里洋洋深了一个懒腰，“你是不是饿了，晚上想吃什么？” “KFC？”他好笑地问道。 “今天可不是星期四。”她答，反应过来他是在揶揄她，在他肚子上轻轻一拧，“我早腻了，都好几年没吃过了。” “那你给我做个晚饭？” “你知道我不会做饭。”钟灵理直气壮地摇头，“我可不是什么贤妻良母。” “算了，我这会儿不饿，你想看什么电影？”他夺过她手里的iPad，打开视频网站，连上家里的投影仪，“我来放。” 她抬起头瞪着他，“我看过的你都看过。” “你没看过的我也看过。”他笑得眉眼弯弯，眸子里仿佛流着光。 “那你还让我挑？” “《我们的父辈》，德国人拍的二战回忆录，你想不想看？” “是Unsere Mütter, unsere V?ter，不只是父辈！”她表示抗议。 “你看过了？”他有些惊叹。 “没有，只是上影视选修课的时候，老师说这个译名很有问题。”她摇摇头，“我喜欢这个题材，那我们今晚就看这个吧。” 陆惟在身后垫了两个软枕，半躺下之后，把钟灵抱在怀里。 关了灯，月光散落下来，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得到两人贴在一处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偶尔交叠，比他们水rujiao融时候的心跳频率要更加暧昧绵长。 她将头轻轻贴在他的胸上，神情有些缱绻，语气亦带着三分迷乱，“你不是说，你在看电影的时候，会吃薯片、喝可乐，暴饮暴食，痛痛快快享受一番吗？” “那是我一个人看电影的时候。”他道，并且是好些年以前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手掌贴着她的脊背，视线盯着荧幕，尽管这部电影他在十年前就已经看过，具体的情节人物却不甚分明了。 五个主人公的命运，最终的结局，死亡抑或是新生，他都记得不是很深了。 电影里有一个美丽妖冶的女主，为了成为万众瞩目的歌星，又为了让自己青梅竹马的犹太男友拿到通行证，得以平平安安地离开柏林，一而再再而三地献身于一个党卫军高层军官，最终彻底沦为对方泄欲的工具，对方婚姻之外见不得光的情妇。 而她费尽心力救出的男朋友，也被这位纳粹军官恶意地送往人间炼狱般的纳粹集中营。 电影的结局，这个曾鲜妍明媚如桃花般年轻美丽的女子，不仅失去了一切，连自己的性命也断送在她的情人手上。 当一个女人对着她的男人道，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忍心让你的孩子也死在这里吗？ 下一秒，却被这个残酷的男人暴力相向，最柔软脆弱的腹部被男人的拳头猛烈撞击到几近破裂、淤肿、出血，她的孩子，更是没有来到人间的可能。 而之前，他们分明还是最亲密无间的情人，有着肌肤之亲，在无数个明亮的夜晚里交颈缠绵。 钟灵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剧情，她抬起头幽怨地看着陆惟，“你们男人对待曾经与自己有过情爱纠缠的女子，都可以这样随时翻脸无情，甚至随意践踏对方的生命吗？” “那并不是情爱，是玩物，你明白吗？”陆惟的语气清醒的淡漠，那双千帆过尽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不，不是玩物。”钟灵推开他，认真而固执地盯着他的脸，试图从这个男人身上发现一点点的共鸣，“就算你只是养了一只小狗，它咬了你一口，你就要弄死它吗？” “战争年代，杀个人跟玩一样，并且，对于一个纳粹军官来说，他的情妇千方百计要救一个犹太人，性质陡然就不一样了。” “所以，那个军官抓走她的男友，并非出于感情里的妒忌，只是人性里一种纯粹的恶意？” “你以为他会吃醋？”他反问她。 钟灵有些被说动，嗓音仍是带着压抑，“为什么在纳粹倒台以后，那个罪恶满怀的军官，还能在新的政权里过得风生水起？” “一个政权灭亡后，往往新继任者还会用原来的人来管理国家，古今中外不都是这样？” “但我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她不安地抱紧他的腰。 “咱们换一部爱情片看看？”陆惟的语气柔缓下来。 “嗯。” 钟灵选了一部日本的爱情电影——《情书》。 “这部好看吗？”她期待地问。 “我很少看爱情片，这部我没有看过。” “听名字很纯爱。” 事实证明，有些电影，不能只相信名字。 所以，藤井树，他真正爱着的人，究竟是后来遇到的渡边博子，还是中学时期没有来得及告白的初恋女树呢？ “人性是复杂的，感情也是。”入睡前，陆惟回答了她的问题，在她唇上淡淡一吻。 或许他都爱吧。 钟灵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