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12)

    翌日，香葉輕手輕腳地進入孫千雪的閨房，見到窗外第一縷晨光已經悄然爬上窗檻，她輕聲喚醒還沉浸在夢鄉中的孫千雪。「小姐，該起了。」   香葉的聲音溫柔而細膩，似乎怕打破這清晨的寧靜。

    孫千雪緩緩睜開眼，眼中尚留有睡意，但更多的是隱約可見的疲憊與深沉的思緒。她緩緩起身，一夜未眠的痕迹明顯地刻畫在她那平靜卻略顯憔悴的面容上。帶著滿腹心事，她走到梳妝檯前安靜地坐下，面對著鏡中的自己。

    香葉看在眼裡，心中不禁感到一絲憂慮，一邊伺候她洗漱，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昨晚大少爺站在門外那麼久，不知小姐是否察覺？」

    孫千雪沉默片刻，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僅僅是輕輕點了點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香葉見狀，心下更是好奇，卻也知道孫千雪心性，不願過多打擾，只得加快手中動作。「小姐，奴婢先去備早膳。」

    孫千雪輕聲應允：「去吧。」香葉出去後，她獨自對著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綰個簡單的髮髻，髮間只插著一支色澤通透的碧玉簪，倒映出的面容十分清麗脫俗。她的視線落在那枚十二歲生日時，陸景弘贈與的玉簪上，對昨晚他的舉動，心生諸多思緒。

    或許是昨晚宴會上她的應對不甚得體，又或許是在更早之前也說不定，她想她怕是招他厭煩了……她應該要更加謹慎，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不能出現任何的逾越之舉。

    早膳後，孫千雪按照慣例前往姚氏的書房協助家務，途中二夫人的貼身丫鬟綠袖急匆匆地找到了她。

    「千雪小姐，我家夫人有事與妳相談，請隨我來西院一趟。」綠袖恭聲道。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邀請，孫千雪的心中難免生出幾分猜疑，只得以不變應萬變，從容地帶著香葉前往。

    到了西院，孫千雪被引入正房的外室，一處布置雅致，透著溫婉氣息的空間。見她到來，二夫人周氏起身迎接，笑容滿面，言詞中透著親切。

    「千雪啊，來，坐近些。」周氏招呼她在身邊坐下，關切地詢問她在陸家的適應情況：「妳來我們陸家也不算短了，可還習慣？」

    孫千雪行了一禮，恭敬回答：「謝謝二夫人關心，我在陸府頗為適應。」相較於周氏的熱情禮遇，她倒是顯得幾分拘謹。

    周氏頷首，隨即話題一轉，似是隨意地詢問：「聽說茗城的山水甚好，妳家鄉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妳知道我向來好這閒情雅致之事。」

    「茗城以茶聞名，茶園遍佈，空氣中都漫著一股清香。」孫千雪輕描淡寫地與周氏談起了茗城的風土人情，然而她心知周氏今日請她來，絕非僅僅是聊家鄉的風景。

    果不其然，待談話間的氣氛漸暖，周氏方才切入正題：「千雪啊，妳這年歲一日一日的長，眼看是個大姑娘了，我看大夫人平日待妳親厚，可有跟妳提起，為妳相看之事？」

    孫千雪略顯意外，隨即搖頭回應：「母親未曾提起。」

    「那麼妳和景海相處得如何？我聽聞你們年紀相仿，應當有不少共同話題。」周氏似乎是隨意地提及，但眼神中卻帶著探詢。

    孫千雪心頭一緊，知道話題終於來到了敏感處，但她仍保持著禮貌與冷靜：「五哥哥為人正直良善，與他相處頗為愉快，但我們更像兄妹。」

    周氏人微笑著，似乎對孫千雪的回答頗為滿意，話鋒一轉：「那妳知道，作為女子，總是要考慮終身大事的。」

    孫千雪心頭遲疑著，卻是沉默不語，等待著周氏接下來的話。

    「實不相瞞，我這次找妳來，是想與妳提一件事。我有一外甥，名叫周牧行，目前在京城經商，人品學識俱佳。若妳不介意，不妨見上一面。」

    一旁的香葉雖站得端正，聽此言卻不免微微皺眉。原來這二夫人是找小姐來說媒了。

    孫千雪內心掙扎，她對陸景弘情深意重，即便知道無望，仍不願隨意許配人家。面對二夫人的好意，她只能謙和回應：「二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此事還需母親做主。」

    周氏見孫千雪沒有直接拒絕，心中略感欣慰，也沒有逼迫，只是笑道：「好吧，這件事咱們慢慢談。妳先忙去吧。」

    孫千雪離開二房的居所，心中萬千思緒難平。

    —

    踏進書房前，孫千雪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神色平靜下來。她知道，面對姚氏，任何細微的情緒波動都可能被察覺。

    剛踏進門檻，姚氏便挑眉直問：「周氏找妳何事？」

    孫千雪面帶微笑，試圖轉移話題：「母親眼光如炬，家中大小事哪能瞞過您。」她心裡默忖，若讓母親知道周氏的打算，定會不悅，於是決定暫時隱瞞，畢竟相看並非等同於訂親。

    姚氏見孫千雪避而不談，便轉向旁邊的香葉，眼神銳利：「香葉，妳說。」

    香葉深知姚氏的性格，不敢隱瞞，便誠實回答：「回夫人的話，二夫人希望小姐能與她的外甥相看，稱他在京城行商，人品學識皆佳。」   她的語氣中透露出不滿，顯然不贊同此事。

    姚氏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眉宇間滿是怒氣，「哼，周氏真是好大的本事，竟敢擅作主張！」

    她轉而關心起昨夜的事情，目光軟化，問孫千雪：「昨晚弘兒有沒有去找妳？」

    面對姚氏的詢問，孫千雪選擇了沉默，不知該如何是好。香葉見狀，便代替孫千雪回答：「夫人，昨晚大少爺確實來過小姐的門前，站了許久，但最終並未進屋。」

    姚氏聽後怒不可遏，一邊氣周氏的多事，竟敢把手伸進她的眼皮底下，一邊氣兒子的軟弱無用，連個小姑娘都哄不好，這一個兩個都不讓她省心。然後，她靈機一動，對孫千雪說：「千雪，我這有份名冊，還有幾幅畫像，原本打算改日讓弘兒過來看看的，今日妳就親自送去給他吧。」說著便將東西拿了出來。

    孫千雪知道那名冊和畫像代表著什麼，於是內心極力抗拒此事。

    姚氏見孫千雪神色遲疑，便柔聲安慰道：「千雪，這也是為了弘兒好，妳幫這個忙吧。」眼看兒媳婦都要被別人搶去了，她當然得幫兒子製造點機會，雖然用的法子有點兒粗暴，但這都是為他們好啊。

    心中雖然萬分不願，但最終還是輕聲應允：「好的，母親，我這就去。」她的聲音中帶著無奈和輕微的顫抖，顯示出她內心的掙扎和不安。她知道陸景弘遲早要定親，但她不想這麼快面對這件事，可她也無法拒絕姚氏的請求。經過一番內心的掙扎，她只得捧著名冊和畫像，去尋陸景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