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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相平拽起陆承的衣领,细瘦的手臂没多大力气,拽不动。
陆承一直摇头,也不说话,说不出话。
他没有想过事情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沈池安接到海海的时候,是六点多,很多出租车司机都在换班,十多分钟的路程没人愿意接单。
沈池安让陆承来接自己,两人在路上又不出意料地吵了起来,陆承没注意转弯口,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打滑,车子直直撞向路边的电线杆上。
后面的大货车没刹住,撞上了陆承的黑色越野车,车子飞出去好几米远,沈池安坐在后座,护住了海海,脑袋插进了后挡风窗飞出来的碎玻璃。
当场昏了过去。
陆承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擦伤。仅仅右脸有一条小伤口。
脑袋里插进了玻璃……
倪相平光是听陆承这么说,浑身就抖了好几下。
沈池安那么怕疼,连孩子都不敢生,脑袋里插进玻璃是什么样的痛。他还是为了护住海海。
“混账!你个混蛋……”倪相平吓得站不住,哽咽着,一手扶着墙,一手还牵着海海,渗满了冷汗。
“混蛋……”倪相平呼吸很急促,说不上别的话。
手术室门前没有其他的人,红色的灯还没灭下去。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电子仪器像耳鸣一样作响。
每一秒都很煎熬。
两个人沉默良久,好像要把一艘轮船沉没。
很久后,倪相平稍微缓了点气,抱着海海,海海应该也被吓到了,到现在还在出冷汗,衣服已经湿透。
“如果沈池安出了意外……我不会放过你。”
他坐在了陆承对面的长椅上,医院的椅子是铁质的,刚坐下去很冰凉。
他说话的语气也很冰凉。陆承抬眼看了看他。
“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陆承颤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嘴唇也发抖,烟噙不住,掉在地上,他踩灭了,抓着头发,又埋下头去。
第22章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你再怎么闹也没有用。”主刀医生脱下蓝绿色的手术帽,摘下口罩,皱眉对陆承说,“风险单你也签了,现在只能节哀顺变了。”
一边说一边掰开陆承拽住他蓝色大褂的手:“请你冷静点。”
陆承跪在地上,不肯松开,眼泪糊了满脸,泣不成声,说话也不清楚:“求求你再看一眼再试一下……求你了我求你了……”
主刀医生气愤地用力甩开他,陆承往后仰,摔坐在白瓷砖地上,地板僵冷如尸。
陆承又很快跪起来,不停向主刀医生磕头,倪相平听着这声音就浑身发麻。
一下下的,像在敲丧钟。
主刀医生叹口气,摇着头走了。
陆承就对着手术室门口磕头。像在赎罪。
倪相平还不太能反应过来,自从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他们,沈池安送到医院已经太晚了,失血过多,抢救失败,到现在,倪相平还恍惚在原处。
陆承还跪倒在地上哭,好像要断气了,嘴里一直念着什么。
空气里只有他的绝望。
陆承哭了很久,哭得没了声音,喉咙冒着火,才缓慢站起来,进了手术室旁的小室,沈池安的尸体还在那。
尸体还能留一会,可能明天就要准备收拾走了,要准备丧事。
他给倪依岚打去电话,告诉了她沈池安去世的消息。
倪依岚没有说话,就轻轻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她发短信说她准备搬家,去A市生活一段时间。
“你照顾好自己。”倪依岚在短信里留下这句话。
秋嵩祺盯着手表,晚上九点整,秒针卡在刻度线上的那个瞬间,他下了班,准了阮熙回家去。
“秋总再见。”阮熙笑得脸有点抽经,最好明天就给自己放个假,盘算着得什么病才能不来上班。
秋嵩祺要是执着起来,阮熙会比今天工作得更晚,不管自己感冒还是癌症。
等阮熙走后,秋嵩祺从文件夹里抽出房子的户型资料,盘算着事情——怎么才能让倪相平接受这套房子。
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苦闷地给陆承打去电话,想约他出来喝点。
如果这人没有和他老婆过七夕的话。
电话响了半天,陆承才接起来。
“承儿,我阿秋。咱今晚喝一杯?”秋嵩祺只能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声,隐约感觉不对,又说,“是不是和你那小娇妻又又又吵架了?”
陆承先前提过几次,不过听起来没有很严重。
他不知道陆承美化了自己和沈池安的关系和争吵。
陆承依旧没说话,秋嵩祺面上浮起愠色,有点不耐烦:“你这是聋了还是哑了?”
陆承发出了几声笑声,秋嵩祺听了觉得莫名其妙。
他无意间瞄到了桌面上的平板,好像是阮熙什么时候放的,说是有什么新闻。
他正准备拿过来看一眼,陆承就低哑着嗓子道:“我老婆死了。”
秋嵩祺点开平板手一顿,差点听成了自己老婆死了。
反应过来后心里骂了陆承几句。
“你这是喝了多少?”他把平板放回原处,解不了锁,他忘记了密码,“你别乱诅咒。”
“我听上去像在说笑吗……”
“怎么回事?你别吓我。你们婚都还没结。”秋嵩祺这才开始担心。
“车祸。”
车祸?
“没救回来。”陆承过了几分钟,说了这么句,随后挂了电话。
没救回来……
秋嵩祺这才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张口无言地坐在办公椅上,放下了手机。
倪相平没有再去看沈池安的遗体,可能是害怕。
他只站在小室的门口,疲倦地嘱咐陆承:“你记得通知他爸妈。”
“他爸妈已经去世了,在前年。”陆承微启双唇,艰难地发出声音,听起来像是录音机的播出来的,“他们家前面在国外时遭遇了入室抢劫,他爸妈被歹徒捅了好几刀……”
陆承伏在盖住沈池安的白床单上,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后来我收留了他……但我强迫了他,我明知道他不会爱我……都是我的错……”
“你……”
倪相平觉得自己说话已经没有了合适的语调,没有合适的词汇,看着陆承这副模样,倪相平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出这种事的,人不可貌相。
他想到了沈池安说过陆承和秋嵩祺是一个系的。
秋嵩祺和他一样,不可貌相。心里很沉重,像有一块硌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葬礼我会帮着你准备。”倪相平说,“但不是为了帮你。”
“他老家在C城。”陆承呢喃,摸了摸沈池安渐渐凉下去的脸,上面有几道碎玻璃划伤的痕迹,“我想让他留在C城,本来,本来结婚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