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启强的腰伤倒也邪门，连着几天都不见好，因为行动不便，档口的生意和家务大多落在高启盛一人身上。

    高启盛每天早出晚归，任劳任怨，伺候他哥更是无微不至，丝毫不嫌麻烦。

    用他的话说就是：哥哥这么辛苦，就当放几天年假，反正临近除夕嘛！

    高启强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去。

    高启盛每天忙完回家，想到哥哥在等着他，就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能一直这样下去也好。

    他可以在京海找份稳定的工作，再买套大点的房子，到时候，把档口退了，给哥哥换个轻松的活儿，或者他什么都不用做，反正他会养着他。

    可惜……即便是这样平淡的生活，对他来说也是奢望。

    上辈子是，这辈子亦是。

    既然命运早已布下安排，他不如主动出击，毕竟，他高启盛，从不知道什么叫退缩。

    他思虑再三，终是来到邮局，将早已备好的信件寄了出去。

    收件地——京城。

    而另一边，高启强也没闲着。

    他每天等弟弟出门后，便偷偷拄着拐，跑到工厂大楼附近的中医馆推拿。

    再舍不得钱也得赶紧把腰治好，相比之下，他更舍不得让弟弟呆在市场，满身腥臭味地跟一群市井小贩打交道。

    他以往每每跟人提起弟弟，总是双目晶亮，一贯软糯的语气都变得掷地有声。

    他说，小盛是高家学历最高的人，是高家未来的希望，他以后要读硕士、博士，离开京海，去省城，不，去京城，他会去大公司上班，住大房子，当上等人。

    高启强不知道什么样才算上等人，他一辈子都窝在这个沿海小城，与臭鱼烂虾纠缠不清，但他不希望弟妹也过这样的生活，所以拼了命也要供他们读书。

    高启强最后悔的，就是同意了弟弟留在京海创业的打算。

    高启强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稀里糊涂地应承了他。

    等反应过来，高启盛已经开始张罗店铺开张、疏通人脉的事宜了。

    高启盛白天打理档口，晚上还得为新店奔忙，年关在即，家里也得准备年货，属实是有点分身乏术。

    好在高家三妹也放假了，紧赶慢赶地，终于在除夕前一天回到家，这才让高启盛有了点喘气的时间。

    高启兰回家当天，高启强早早起床，一头扎进厨房，任高启盛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高启盛没有办法，只能在旁边给他打下手，眼看着饭桌上逐渐堆满了三妹喜欢的菜，而自己喜欢的居然一个都没有，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往外冒着酸气。

    可惜迟钝的大哥丝毫没能察觉，仍旧一边忙活一遍碎碎念，

    “小盛，昨天让你回家时买的酸奶，你是不是忘记了？”

    三妹喜欢喝酸奶，每次她放假回家，哥哥都会买一箱放家里。

    高启盛将餐盘放在桌上，懒懒地答：“嗯，忘了。”

    高启强从厨房探出身，看了眼挂钟，道，

    “她乘的那班车快到了，你先去火车站等着，她行李多，记得打车回来。”

    说着便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塞进他手里，还不忘反复叮嘱，

    “回来的时候记得到楼下买箱酸奶，还有凉茶也买一箱，你爱喝的。”

    高启盛这才咧开嘴角，拖长声音道：“好——知道了！”

    临近春节，一家团聚，高启强心情极好，桌上的菜几乎赶上年夜饭的规格，满屋飘香。

    高启兰一进家门，见到满桌美食，欢呼一声，窜天猴似的一猛子扎进了大哥怀里，撒起了娇，

    “哥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是不知道……喂喂喂，二哥你干什么！”

    高启盛才不惯着她，拎着丫头的后脖颈就把人从大哥怀里薅出来，

    “哥哥腰上有伤，你别冒冒失失的，再把他弄疼了。”

    “伤？怎么伤的，我看看，严不严重，要不要去看医生？”

    高启兰一尾泥鳅似的，滑脱魔抓，眨眼又贴上了大哥。

    高启盛盯着她在哥哥身上胡乱摸索的手，眉头狂跳，重生后再次与家人团聚的感动早已分崩离析，只剩下满肚子大义灭亲的念头。

    “高小兰，你有没有点女孩的样子，还不赶紧去洗澡，别耽误我跟哥哥做饭。”

    高启兰梗着脖子，“我怎么了？这是我亲哥，我就抱，就摸！”

    兄妹二人从小就为了抢夺大哥的关注而明争暗斗，经年累月，练就了一身邪术，斗起法来不相上下。

    “好了好了，你们俩，一见面就闹腾，不见面又想……”

    高启强话未说完，就被两道陡然拔高的声音打断，

    高启盛、高启兰：“谁想他/她了？！”

    两人不光声音同步，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我想你们，行了吧？”高启强轻叹一声，抬手揉着三妹的脑袋，柔声道：“哥没事，一点小伤，你快去洗个澡，我们等你吃饭。”

    “嗯嗯，这就去。”高启兰一哄就好，秒变乖乖女，转头面对高启盛又打回原形，吐着舌头，“略略略。”

    高启盛赶鸭子似的挥着手，“啧，快走。”

    家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高启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高启盛盯着哥哥的笑脸，晃了神。

    高启兰站在浴室门口，也跟着笑了起来，视线移到二哥脸上时，笑容忽而一顿。

    “小盛，跟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高启强揽着弟弟的胳膊，心安理得把他当临时拐棍。

    “嗯。”高启盛应了声，手自然而然地环上哥哥的腰。

    他偏了偏头，视线划过肩上的五指，落在不远处的高启兰身上。

    高启兰：……

    高启兰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而是转移到了她二哥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