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建築院的顧先生《二百收感謝》

    初雪落在渭城大學校園時，秋季入學的建築院學生們，已經很習慣每週的課業，也大抵摸透了每個老師的脾性，比如說教建築概論的林棟樑先生說話時動作很多，擅長舉例，教數學的廖水生先生上課很悶，但解題的細節說得很詳細，也願意為同學們解講超綱的課題，再來是教力學的吳仕熊先生，他喜歡帶著同學走出教室，在戶外進行實驗。

    而最特別的，大概是顧青岩先生，顧先生教的是中國建築史略和西洋建築史略兩門課，他的課上用了很多實景幻燈片，還有結構分解圖，能讓人身歷其境的感受到不同時期的建築變化。

    有時候，學生們都不禁會好奇，顧先生是如何把這麼多知識和經歷都裝進腦子裡的，顧先生年紀也不大，卻像是已經走遍了千山萬水似的。

    顧青岩在課堂上被學生這麼一問，不禁失笑：「哪可能全部都走遍了，你們看看我的腿」，說著還伸手點了點掛在講桌上的鷹頭手杖，「我只不過特別喜歡研究這些老建築，你看的資料越多了，就越能夠舉一反三，漸漸就能一眼看出藏在樸質表象裡的精巧機關，如此而已」

    說完，他又切了一片幻燈片，半揚著頭，看得比教室裡的任何人都要癡迷：「建築最迷人的，便是不同地域的人們對居室的不同詮釋，此間變因有文化、有宗教、有政治、有自然，各種不同的因果組合造就不同的風貌，你們看這個飛簷，越往北，翹角越平直，為什麼？因為要避免積雪壓瓦，而越往南呢？弧度越是高翹，有利暴雨天泄水，同一片地上，只差了個南北，便大有不同，很有趣吧？」

    下課的報時鐘聲正好在此時響起，顧青岩把幻燈機給關掉，扶著講桌站起身交代了作業，便開始收拾。

    幾個好學的學生拿了越洋而來的建築雜誌，前來討教，上頭是關於一些新建築技術的介紹，顧青岩和他們研究了一會，這才繼續收拾好自己的教課用具，拄著手杖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此時是午休時間，越往辦公室走，就越能遇到笑容燦爛的學生們，顧青岩見怪不怪，這些人大多都是經過自己的辦公室，瞧見了在裏頭等待自己的盧映露。

    是的，顧先生在建築學院裡頭，是唯一一個有妻眷的教師，而且顧先生的夫人還正是渭城大學頭一個女學生，每周的西洋建築史略課還能見她來旁聽，也不知道是不是學生們自己的心理作用使然，西洋建築史略課上的顧先生總讓人覺得溫文穩重的多，遠不及中國建築史略課上詼諧，像是那關於腳的自嘲，可就沒在西洋建築史略課上出現過。

    此刻，打發走最後幾個沒眼力還扒著自己辦公室窗欄的學生，顧青岩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才放下手中的書本，就迎面對上盧映露帶著笑的眼睛，顧青岩暗叫不好，定是又有好事的學生來跟盧映露學自己講課的樣子了，顧青岩有點臉熱的走到盧映露身邊，少女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他挨著自己身邊坐下時用皮鞋尖輕輕地碰了下顧青岩的腳：「聽說青岩哥哥又說笑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年輕的學生們待在一起，受到他們影響，顧青岩最近和往時在家略有不同，而且沒有自己旁聽的課堂上，他還老是有些教盧映露吃驚的舉動，比如說拿傷腳自嘲，這樣的行為，換作相識之初，大概率是不可能出現的，盧映露有些好笑的看著被自己問中心虛話題而略有些無措的顧青岩，覺得自己似乎又多了解了他一點。

    「沒說什麼笑話」顧青岩嘴硬的否認，自顧自地動手把家裡管事送來的午飯從提籃裡拿了出來，盧映露沒有追問，她從學生們口耳相傳間聽到的已經足夠驚喜了，日子還長，總會有天顧青岩在自己面前也會忘形的，想著，她含著笑意的圓眼忍不住又對顧青岩眨了幾下，顧青岩哪猜不出自己夫人的心思，邊想著之後還是得謹言慎行一些，邊趕緊動手把夫人讀到一半的書給挪開，換上碗筷，敦促她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