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碰到了一只小猫。

    小猫在喵喵地哭。一只小黑猫。或者说一只长得像小黑猫的别的什么生物。但因为它是小黑猫，所以我还是走过去问了。我问它为什么哭。它抬头看着我，说，这个世界太拥挤了，堆满了别的世界不要的东西。

    拥挤、混乱，失去秩序。这是小黑猫的世界，但它渐渐对世界失去掌控力。

    世界太拥挤了？我想了想。不由赞同小黑猫的说法。是的，我记得，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世界还很正常。慢慢地，出现了皇帝，修真者，妖怪，吸血鬼，魔。这些生物也被分成六个性别。男，女，Alpha，Beta，Omega。

    我向来拙于言辞，不会安慰人，所幸小黑猫也不需要我主动做什么，就跳进我的怀里。我替它整理乱糟糟的毛发，捋顺乱窜的胡须，拍拍翘得很高的尾骨。

    小黑猫贴着我的胸口，隔着皮、rou、骨触摸我的心脏。

    你的心居然是空的。它惊讶地翘起胡须。

    是吗？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回答。

    那么，我可以借用这块空洞之地吗？我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小黑猫问。

    我是很难拒绝别人的请求的，何况，怀里的是一只小黑猫。

    当然可以，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

    突然提出请求的小黑猫反而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可以吗？我可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进来吗？

    会伤害什么人么？我问。

    可能会伤害你。小黑猫用尾巴卷我的手腕。我要放进去的尽是些残缺的世界碎片，进入你的身体后，造成异常的那些家伙就会被吸引而来。

    不会伤害别人吗？我问。小黑猫摇摇头。那么，如果能帮上你的忙，让你觉得好受一点，请放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一张毛绒绒的猫脸上看出惊讶的羞涩。

    谢谢你，你真好。小黑猫用温暖的前额轻蹭我的颈窝。

    与此相对，我会给你旁人无法想象的力量。这份力量能够保护你，也保护你愿意保护的人。这份力量的名字叫做“不死”，也叫“治愈”。

    我会把世界异常尽量集中到一个地方。莲华觉得，该称呼那地方叫什么为好？

    我并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过小黑猫。但我不奇怪它知道。收纳异常的地方么？不如叫“蓬莱”吧。

    很好的名字。小黑猫说。那么，就叫“蓬莱学园”。

    谢谢你，莲华，你愿意接收这些碎片真是帮大忙了。其实，它们也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如果全部驱逐，我会很痛的。

    觉得痛不是太可怜了吗？不用向我道谢。

    莲华，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性格或许有些异常？

    有人说过的。

    事实上，与我相处稍久一点的人，都会作出与小黑猫差不多的评价。

    但我很喜欢你这一点哦，莲华。你这样的性格我觉得不坏。

    小黑猫晃着尾巴跳下我的手，踩着猫步向前走。

    真的吗？

    平生第一次，我的心里出现了一点想要问个明白的冲动。

    很多人来，进入我的生活，接着又走了，说我伤害了他们。但他们要什么，每一次，我都给了。我不明白。

    别睬他们。小黑猫远远地看着我，露出柴郡猫似的笑。那么，我是第一次给你什么的人咯？

    是的。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胸腔。谢谢你。

    我叫予厄。小黑猫说。下次见，我就能够拥有实体。我会化为人形来和你相见。

    其实我更喜欢小黑猫。我想。但没有这么说。

    你喜欢的话，保持小黑猫的样子也行。它像能读懂人心一样，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不过做那种事的时候，还是人形比较合适。对了，你喜欢猫娘还是猫少男？

    ……取向倒偏好男性更多一点。我说。

    明白了。

    小黑猫不再回头，步入黑暗的姿态很是优雅。

    睁开眼，我又回到了日常。

    小黑猫给我留了一本书，里面有一些支离破碎的故事。关于九尾狐，关于吸血鬼。奇怪的医生。连环杀人犯。最普通的是枪法第一的黑社会老大。还有一些根本看不出原有设定的片段。

    这本拼凑起来的故事书中的情节我并不熟悉，所以所有的色彩都是新鲜的，反日常的，每读一次，就像一场神圣的沐浴。比起“沐浴”，或许“短暂的穿越”更易理解。

    渐渐地，我在故事引发的幻想中度过的人生和我rou体所在之地的差距缩小了，调和了。

    调和的结果就是“蓬莱学园”这所高中与大学一体的地方。我十八岁，高中毕业，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进在汪洋学子心目中高居第一的蓬莱综合学园。

    取得时候不觉得，变成“蓬莱学园”后，多少有些不着调了。

    开学典礼第一天，我踏入大得快要一望无边的学校，对小黑猫的品味，和自己的品味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质疑。不过，世界以适合世界的方式运行着，哪怕不讲究什么品味，大概也会一如既往地向前推动吧。我能做的，一如往常，随波逐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