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 万种仇
一百九十八 万种仇
“那时本教主闲来无事,就随便去那座岛上拿了两样秘宝…是啦!就是传说中璇玑城的那两样。…但那条不男不女的看门狗实在太难缠。我被他不眠不休一路追杀到了青州。…” “就在那座山寨,我把镜子掏出来看了看。我又不是璇玑城的自然不知该怎么用。不知怎么,你就拉着个男的从天上掉下来…自此我就一直跟着你。” “嘻嘻。如此说来,本教主可是你的大恩人,我前后统共救了你有两回!…那时。你捞上来的时候已经都快死了,我又是渡气又是拍背的废了好大功夫。还帮你把那个土匪给剁了呢!…眼看着那条红衣服的狗又要追上,我就随手把另一样密宝也使在你身上了。没错,就是你身上的这个蛊!只是我当时确实不知这样蛊虫的作用,所以后来又绕回去拦了你问问。顺道,又指给你单门镖局的路,想试试这蛊虫的威力…” 锦衣玉带的俊美男子还兀自在那里讲得神采飞扬。 梁曼蓬头垢面从地上挣扎爬起。 她吃力地支起上身。梁曼望着连夏,嘴唇上下微微翕合,泪水早合着灰尘把脸上涂抹得灰一道白一道,显得她整个人都无比滑稽。 连夏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了然地挑挑眉。凤眼里满是玩味:“你说什么?…噢——回家,镜子?” 他故作遗憾地耸耸肩,笑吟吟道:“但可惜,实在对不住。这里呀我可得跟你好好道个歉。” 说罢,连夏撩开袍子单膝蹲下。 紧盯梁曼悲戚哀求的泪眼,这个疯子rou眼可见地越来越兴奋。他亢奋地简直就快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连夏憋着笑。他看着梁曼,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对她判下死刑。 “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惯来就毛手毛脚。我刚从怀里掏出镜子来,才看了一眼。然后你猜怎么着?…嘻嘻,然后镜子就被我不小心,打——碎——啦!” “…当场就打碎了!碎片我也随手丢了!——对不起啊梁曼。你这辈子,恐怕再也回不了家了!” 看到梁曼眼睛里的火光随着他的话语而一点点熄灭,连夏终于克制不住地畅快大笑起来。他乐不可支地边大笑边断断续续说:“…咳。不过,哈哈哈。你也别灰心啊。留在这里,你还可以继续尝试着杀我试试看。…说不定你就能做到连白痴云凌蠢货司景都做不到的事呢!…” 话还未说完,梁曼早已像是被抽去最后一点生气似的,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 泪痕早已干涸,眼泪一滴也流不出了。她只是这样双眼无神神情灰败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头顶。 面若死灰,一动不动。 耳边,那个疯子还在大笑。他边笑边对旁边噤若寒蝉的魔教弟子吩咐:“…把那个东西喂给她。免得给我生事。” 但梁曼只是瘫在地上。任由那条腥臭可怖的虫子被塞进嘴里,无动于衷。 连夏大笑着背着手,施施然走开。 脚步声越来越远。过了许久,仍能听到石道里回荡着男人畅快轻松的笑声。 耳边脚步声匆匆又起。似乎接连来了许多人。 魔教弟子道:“…左使大人。” 另一人低低应了。询问:“义父大人已回来了么?” 魔教弟子答了一声:“是。教主还从外带回了一人,嘱我等好生看管。” 那人转身走来。他淡淡扫了梁曼一眼,面上并未显出半分惊奇。 “好。知道了。” 灼灼火光下,那对浅蓝眸子一闪而过。 …… 穿过直溜的石道。 灰砖上,一幅幅繁复壁画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已经有些斑驳不清了。 那些曾经的勾金描银浮翠流丹到如今只剩下满墙的灰褐黯淡。就像这座暗无天日的地宫一样。晦暗,死寂。哪怕是举着火光一一去照,也读不到往日丝毫的辉煌绚丽。 在这里。能看到的只有满墙阴冷。 迎面来了几位魔教弟子,一见到他便纷纷垂首行礼。 应向离只对他们微一点头,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 走到尽头。又绕过了耳室,这才来到一望无际的大殿上。 此时的大殿空空荡荡,别无一人。殿顶上连排镶嵌的夜明珠幽幽亮着。 耳边唯有呜呜穿堂风声,如怨如诉难听地低泣。 这种声音应向离早已听惯了。 刚来时,他还常常会被此声音吓得一惊一乍。时间一久倒也习以为常。不仅如此他还知道,现在的这种声音表示地上的此时应是一片晴空万里。不然,声音会更低沉些才是。 他绕道来到大殿后的那间主室。 咣啷啷。 石门被费劲推开。 入目的满地皆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色软缎。 这间石室的一整个地面全部被质地上等,轻巧柔腻的软缎所覆盖。而软缎之下,更是铺就了满满一大层蓬松厚实的轻柔锦棉。 这些软缎锦棉全都出自最上等的织娘之手。缎面的寸寸匹匹早已被人细细检查过许多次,为的就是不许缎面上存有任何一点凸起的疙瘩线头。 这里,就像是一张极度奢华甚至都有些夸张的豪华巨床。让人无论在上怎样站怎样坐,乃至怎样躺在上面打滚都不会感受到任何不适。 只是,石室里此时并没有人。 应向离稍微等了一会。 正待转身离开,身后却有人轻轻拍了下肩膀。 他一回头。 迎面的,却是一个青面獠牙朱红头发的恶鬼!随之而来的,还有野兽低沉的嘶吼! 应向离微微一怔。 略一反应,他立即单膝跪下身行礼:“见过义父。” 见到对方如此反应,连夏无趣地摘下面具,随手丢到一边。他叹气:“向离,你真不可爱。…你就不能像你这个岁数的少年该有的样子,活泼生动一点吗?” 应向离头埋得很低。他沉沉应道:“…是。义父教训的是。” 连夏百无聊赖地随意挥挥手:“算了算了…快起来吧。” 应向离起身。 此时。从石室外,竟慢悠悠踱进来一样黄黑色的庞然大物。 此物身姿极度彪悍,一步一步迈得那是一个威风凛凛孔武有力。 ——这是一头身形庞大的巨虎! 这只长虫身有近五尺长,光一只虎爪就快赶上小孩头大。整个彪悍魁梧的虎身缓缓从外一过,都快似能将整个石道填满了。 巨虎从应向离身后经过,它微凑上前闻了闻。紧接着,这只畜生对他喷了个轻轻的响鼻,粗硕尾巴不紧不慢地跟着松松晃了两下。 这动作表示它此时心情不错。 长虫一脚踏去了软缎上,在上面压出个深深坑印。 在场的两个人类却都面不改色。显然是已经司空见惯了。 连夏更是随意地将靴子一甩,上衣一脱。 他踩去软缎上,往卧下的巨虎身上一歪。寻了个得劲的位置舒舒服服地瘫下身子,惬意地长叹口气。 这一幕其实很有些恐怖。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光着脚,赤裸着上身,懒洋洋地歪在一头近有他两个大的巨虎身上。甚至他手里还捞着那根蓬松壮硕的尾巴,漫不经心的揉捏着玩。 让人一时不知到底是那头猛虎恐怖,还是那个皮肤苍白的男人更恐怖些。 但猛虎只是乖顺地任由男子卧着不动。只有在尾巴被捏痛时,才在嗓子眼里不悦地低低咕噜,抽开尾巴扫了扫。 应向离显然也是见怪不怪了。他低头尽忠职守地询问:“义父此去可还顺利?属下能为您做些什么?” 连夏揉揉眉心:“唉。顺利…?嗯。也算是顺利吧。” 他从锻下摸出包什么点心,丢给应向离一块。又往虎嘴里填了一块。 巨虎乖乖地伸出舌头一卷,甜糕瞬间没在口中。应向离则捻着糕点:“前几日七王又来送信了。义父大人要不要看?” 连夏嘴里嚼着东西,面上十分不耐烦:“不看不看!烦死了!…成天里催催催!要不是为了皇库里的那件东西,我才懒得理华衍那个蠢货。…哼。自己没点本事争,就知道一天天地催我杀了皇帝…” 应向离谨慎道:“义父若是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不如我们去上京把东西偷了去。料想以义父的身手,上京皇城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连夏微微摇头。他散漫地揉着巨虎下巴漫不经心道:“虽然那破皇城不咋样,但这次我已经亲眼见证过了。那皇库里确实好东西挺多。…唔。我打算待我拿到东西功法大成,就连着那蠢货一并杀了!什么三四五六,五六七八…有一个算一个,给他通通杀光!管谁做皇帝。哼,反正,我要把皇库里的好东西全都细细挑一遍。…” 话音刚落,应向离正要按照惯例行跪礼祝贺教主的雄伟大计。连夏却幽幽长叹一声。 他拍了拍虎头,无精打采道:“但是…唉。想想这些事都觉得好累。有时候真的很烦呐。” “…向离,不如这个教主给你当好了。” 应向离深深低下头,沉沉回应:“属下不敢。” …… 石室中。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一旁看管的魔教弟子早已困得打起了瞌睡,可地上瘫着的女人依旧是一动不动。 她一直就这样呆滞地望着石室的顶。 过了许久。寂静的石室中传来了一声低哑喃喃。 “…我一定要。杀了你。” “…连夏。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