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如你如我

    “那毕业后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不会。”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抱着作业的两个人从走廊上穿过，从高二（5）班的教室门前一路走去，如同戏剧幕布不停变换，教室变成了大学校园，又变成了医院，变成他们以后经历的各种场景。

    “何兮，你毕业后就回到了江城吗？”

    何兮回过神，看着身边聚集的高中同学笑了笑，“是啊，毕业了就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肯定会全世界到处跑呢。”

    “有吗，其实我是个想安稳的人。”

    几个人一脸笑意，并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如果在闯荡和安定之中选择的话，何兮确实会选后者，而且大学毕业当时何求已经出生了，那回家显然更好。

    程瑾和她一起回到这里，在这里定居工作。

    何兮的思维游离。

    大学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之前，某个阳光微风都平和的下午，她和程瑾聊起未来的打算。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之后，问坐在对面的程瑾：“你呢？”

    程瑾的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我会读研读博。”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何兮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你要当学术界的新星啊，程院士。”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程瑾浅笑，眼里有对未来期待的光，“嗯，或许吧。”

    偶尔，何兮会回忆起这个瞬间，伴随着心脏被箍住的窒息感。

    但也仅仅是偶尔。

    “话说你和程瑾之后怎么样了，现在还有联系吧？快回答，不然他等会来了不好问了。”有人八卦。

    何兮想着敷衍过去，正好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走出包厢，找到一个通风的地方，她接起电话，“喂，妈？”

    对面传来急迫的声音：“你现在在哪？球球哭着说想你。”

    何兮：“……不是才过去一个星期不到吗？”

    何母“哼”了声，有意说给她听：“看到外面别人一家团圆的样子想爸妈了呗。”

    “好我马上过去接她。”何兮连忙说，生怕再慢点又扯到程瑾的身上去了。

    碰巧她妈带球球在外面玩，何兮并没有走多远，就和她们汇合了。

    何求朝何兮扑过来，“mama！”

    何兮牵住她，“给奶奶说拜拜。”

    何母一脸笑意地与何求挥手，然后转过头看向何兮，表情瞬间垮了下来，“过年记得把小程带回来。”

    “好好好，一定一定。”何兮敷衍点头，带着何求离开。

    回到聚会的地方，多多少少引起了些注意。

    “……你meimei？”有人愣愣地说，似乎不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

    何求抓着她的身后的衣服，探出个脑袋，同样好奇地看着投来视线的人。

    “我女儿。”何兮十分淡定。

    她找到地方坐下，立马围了一群人过来。

    “你……你女儿这么大了！？”

    “哇塞。”

    “小朋友叫啥名啊？”

    场面有点混乱，何兮剥了个橘子。

    何求被围在中间，老老实实回答：“我叫何求。”

    “呀！真可爱！”

    “嗯……有一点点像何兮。”

    “何求求你的爸爸是谁啊？”

    与此同时，包厢的门被推开。

    何兮瞥了眼，连忙将橘子塞进何求的口中，但晚了一步，何求已经抬手向门口的程瑾指过去，塞着橘子的腮帮子鼓起，发出含糊不清的两个音节，眼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程瑾戴着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与何求相似的眼睛向何兮发出质疑：何求怎么在这？

    何兮对上他的视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人搭上她的肩，阴恻恻地说：“好啊你个何兮。”

    何求长得很像父母，是只要他们三个凑一起，就能看出这是何兮和程瑾的孩子的程度。

    何求在一边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玩，程瑾被拉着坐在何兮旁边，一群人的表情简直像在逼供。

    “我们五班唯一一对的情侣，你俩啥时候在一起的？”

    “女儿都这么大了……”

    “偷偷幸福是吧。”

    何兮“哈哈”两声敷衍，留意了一下程瑾的表情。

    他看起来挺自在，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悠悠地喝着。察觉到她的视线，只睨了一眼过来。

    有个之前跟程瑾关系还不错的人开玩笑地说：“程瑾高中不还拒绝何兮了吗，看来还是抵不过何兮的攻势。”

    精准踩雷——倒也不算，毕竟他们的感情历程中到处都是雷。

    何兮突然也很想倒杯水喝。

    “确实。”程瑾蹦出两个字。

    他应该也是在应付，但何兮就觉得这话带着讽刺。

    大家都很有分寸，打趣两嘴便算过去了。

    围着何求的那群人已经问出了经典问题：“你更喜欢mama还是爸爸？”

    何求啃着饼干，“都喜欢。”

    “那mama更温柔还是爸爸更温柔呀？”

    何兮听见这话，淡淡地“哼”了声，十分肯定地说：“当然是我。”

    何求完全没有犹豫：“爸爸更温柔。”

    程瑾学着她刚才的声调：“呵。”

    何兮：“……”

    之后一群人三言两语聊着以前的事，基本上在场的人都有聊到。回忆完青春，又激情地开始K歌。

    何兮坐在角落嗑瓜子，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毕竟她高中的时候跟谁关系都不错，所以被提到的次数最多。

    “想不到呢，你高中还抽烟。”程瑾将剥好的杏仁递给何求，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

    何兮干笑两声。

    谁都有过那种时候，她抽烟纯纯是因为好奇，没什么瘾。她在去见程瑾前不会抽，程瑾怀孕后就直接戒了，所以他不知道何兮曾经抽烟。

    程瑾看起来只是随口一说，目光放在何求的头顶上，“你还干过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吗。”

    何求觉得瓜子扎嘴，换成了花生，回答道：“挺多的，比如我高中还打架。”

    “这个我知道。”程瑾伸手顺了顺何求的头发。

    这下换何兮意外了，“你知道？”

    程瑾张了张嘴，最终说：“……抽烟打架喝酒不是标配吗。”

    何兮松了口气，心里默默想幸好他没发现。

    她倒也不是那种典型的叛逆高中生，与其说打架不如说是和人起了冲突。

    当时程瑾在一个地方兼职，其他班的那个人看见了，就和同学说“程瑾在外面卖身”之类的。

    恰巧经过的何兮听见，在这种谣言散播出去之前就被她一脚踹回了肚子里。

    无论是为了程瑾还是为了自己，这种事还是埋进土里的好，不然只会引起伤痛。

    何兮百无聊赖地看向唱歌的那群人，没再注意程瑾。

    程瑾的视线没有落在实处。

    其实他知道，他并不像何兮想的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

    因为是午餐时间在班级走廊上打起来的，没有传到老师那边，拉架拉的也很快，但还是有几个同学看到了。

    而且他当时还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其中一个还比较八卦，第一时间就跑过来跟他说了。

    “程瑾，何兮为了你和别人打起来了喔。”

    程瑾放下正在做题的笔，“什么？为什么？”

    他本来打算问何兮有没有受伤，但觉得这种话又过于暧昧，而且何兮回教室他就能亲眼看见了，不需要问别人。

    同学挠了挠头，“不知道啊，估计是对方说错话了吧。”

    程瑾皱了皱眉。

    最后他找到那个鼻孔塞了两纸团的同学，问清了事情的原委。

    是因为他看见程瑾在外面兼职，但他上班的地方确实有不正当的隐藏项目。

    程瑾道了声谢，放学之后从那儿要了自己这几天的洗碗钱便立马辞了职。

    有人听到风声凑到何兮面前八卦，问她为什么与那个人打了起来。

    何兮摸了摸额头上的创口贴，理所当然地说：“谁让他骂我。”

    创口贴是程瑾偷摸放在她桌上的。

    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和何兮肯定会在一起，毕竟谁能不对何兮心动。

    所以程瑾才会害怕退缩。

    何兮的选择很多，他不相信有谁会一直爱着一个人。

    他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热烈直白的感情。

    程瑾向拿着麦克风的何兮看过去，她被人推着，闭起嘴巴一脸的不愿意。

    “爸爸，你什么时候来和我们一起住？”何求吃饱喝足，终于闲下来说话。

    程瑾把纸巾递给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别吃太多了。”

    散场后，冷风呼呼地朝脑袋里灌。

    何兮终于觉得神清气爽，对牵着程瑾的何求说：“球球，走了，回家。”

    何求听见这话捏紧了手，不知不觉地面临了“选mama还是爸爸”这一世纪难题。

    “不要。”她委委屈屈地吐出一句，眼里已经漫上了泪意。

    程瑾一看她要哭，直接将她抱起来，看了一眼何兮，然后对她说：“过两天我会去看你的。”

    何求瘪着嘴，一脸不愿意。

    何兮迎着西北风，还有闲心默默评价一句：这么倔肯定是像程瑾。

    “哈哈，那你去爸爸那边住两天。”何兮无所谓地说。

    一句话说完，程瑾盯着她，满脸无语。

    果不其然，下一秒何求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肩膀，小声地啜泣。

    何兮知道球球到底想要什么，但她和程瑾已经离了，总不能一直让球球当这个强力粘合胶，迟早要跨出这一步的，得让球球意识到她和程瑾不会在一起的事实。

    她挥了挥手，走了两步，“再见。”

    何求的哭声藏不住，直接嚎了出来。

    程瑾一手抱着她，一手拉住何兮，蹙着眉，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怎么，眼睛有点红，“……你就忍心让她这样。”

    何兮停住脚步，良久，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何求的头。

    “别哭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