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浆

    “关于你这个病，我已经寻人去找治疗方法了，你不要太过着急。等你身体情况稳定一些……”

    可祈云峥刚说完一半，和悠就打断了他。“能不能答应我个请求。”

    “嗯？”

    “就让你手下所有清人都离我远一些。”她说。

    祈云峥稍稍一怔，并没有立刻说话。

    “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我可能比你找的那些大夫更加了解我自己的身体。”她说。

    “但你的安全——”他显露出顾虑来，“修为高的普通人并不好找……”

    “没有那么多人想要害我。”和悠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平凡人而已。而且，比起以前，天都可太安全了，更别说王府了。我可是山村里长大的小孩，天一黑连自个手指头都看不见，走路回家把狼眼睛当成家里的油灯都是常事，我不也好好的活到现在了。”

    不知何故，听到这些话，祈云峥的眼神比平日看起来更加深邃不可察。他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下，“说实话我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喜欢听你说这些过去的事，觉得你离我又近了些。一方面，又听到于心不忍，心中难免怨恨那些豺狼虎豹。”

    她病愈之后力气小了不少，靠在他怀里都能感觉到轻飘飘的。“而且，远离你我可能更安全……”

    祈云峥搂在她腰间的手明显一顿。

    “你别误会啊。”她仰起脸来。“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之前我在青玕所的时候还好，但是现在我马上要做的事情比较麻烦，如果让别人发现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反而会让我处境更危险。而且，现在明面上我还是之贰的未婚妻，有这个名头在，哪怕真有什么危险，也已经足够吓退很多人了。而之前那些危险，卬足，六皇子……你不都已经替我处理好了么？”

    良久，祈云峥一声苦笑，“若非我了解你，怕是感觉你话里几多埋怨与我。”

    “我怎么会埋怨你？”才几天而已，她就看起来比平日精气神要弱上很多，就连目光都柔地厉害，雾朦朦的一层。“你对我这样好，我怎么可能忘恩负义。”

    说完，和悠好像又觉得有些凉，仿佛紧闭的窗户也挡不住雪，她忍不住贴在他胸口更紧了一些。“如果你真的待我好，就这一个请求，让他们离我远些，再远些。”

    她一口气说道，不给他任何插嘴的机会。“我现在唯一且迫切的危险，是来自于我自身浊人的本能。我现在对信息素太过敏感了，我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我大概能感觉到，自己对清人信息素的一种临界点。而哪怕你这样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我都仍然不安。我必须要远离信息素，远离清人。”

    “我会找到办法的。”祈云峥说道，“我好歹也是个王爷。”

    “这不是我住的那个别苑了。”和悠突然说道。

    祈云峥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怎么会这样说？”

    她说，“虽然所有的物件、摆设，都一模一样，但是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一点点你的信息素了。你今天这身衣服，也特意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没有一点残余的信息素。你腰上这个香包，应该是什么特殊材料做的，把你的体香都改变了另外一个味道。而你现在陪了我半天了，也不像平日那样动不动就会亲我，我也没闻到一点点信息素。”

    “…………”

    “我不知道我生病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和悠轻轻说道，“但是通过你的反应来看。我的情况应该恶化的很严重了。”

    “你别瞎想。”祈云峥只是轻描淡写的笑，说着，就侧过脸来很是自然地要吻她。

    但和悠却按住他的嘴唇，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比你更清楚它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看进他的眼睛里。“落水的鸟。”

    “什么？”

    “我梦见我变成了一只鸟，掉在了水里。”她说。

    “我能看见不远处花树之上我的巢，也能看见花树后面灿烂的太阳和没有栅栏的天空。但我呼吸不了，也飞不起来。更可怕的是，我死不了，我只能看着。”

    “…………”

    “但很快，这都变得并不可怕了。”她说，“水开始变得浑浊，变成了肮脏的泥浆，我的翅膀开始凝固，我在渐渐变成一块丑陋的化石。而我现在醒过来，我发现……”

    和悠有些小口的吐出一口气来，“那些泥浆流淌在我的身体里。”

    祈云峥把她抱地更紧了，“你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变成你所怕的那样。”

    “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的。”她仿佛得到了安慰，说道。“也只有你能理解我。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清人，我也想冒着风险让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太过分，甚至是为难你，克制信息素对清人来说应该很是辛苦，而且……”她攥住他的衣角，“只是想到要是我发情了，如果是你，我就不抗拒。这样的想法不识好歹，更是自私而下作，好像在把你当做什么不得已退而求其次的工具一般。”

    祈云峥听着她声音里压不住的颤音，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样是在为难你自己。”

    “我只是……我只是想……如果那个工具是你，我……我就没那么怕了。”她声音压的很低，“可这样的我，和之前的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和悠悠。”祈云峥抬起她的脸，认真的看着她，“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并不令人怜爱，反而会令我愤怒。”

    和悠的眼神有些怔。

    “说一千道一万，你选了我，我也愿意陪着你，这就够了。”他顿了下。“至于你的请求，我答应你。我会撤走所有清人，会额外交代十二星罗回避你。但是今天，就在家歇上一天吧，好歹也等雪停了，再去上值？”

    但是这场雪似乎并没有分毫要停的意思。

    不过祈云峥也没有强行留她在王府，她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了要去上值，通过门口提前准备好的车辇来看，祈云峥看样子早料到，也默许了。

    ……

    她到了典部时，雪仍然下的很大。不过有人清扫，地面没有积雪，树上倒是不少。可能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典部里也很少人。

    周师然来的时候，看到眼前一幕，大吃一惊。赶紧解开了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把人晃醒，“和悠？醒醒，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她竟然坐在地上，靠着树就睡着了，淋了半身的雪。听见有人晃她，也没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目光却失焦的好像穿过了他看向了不知哪里去，只宛然一笑，“阿妈，你信我，我真的见到小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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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UU的事业也不会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