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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厚着脸皮去长安家里坐着,北释便陪着他,一坐一整天也不嫌烦,这位大爷心情好了就东拉西扯,心情不好便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竟然跟索莱木参天机的神叨模样颇为相似。 华沂发现此路不通以后,便利用首领特权,擅自调动城守的班,亲自在夜里出勤,等着长安。 结果那位也不嫌冷,带着个酒壶、哪怕喝得半醉也要跟着长安上城楼,美其名曰活动筋骨,晒晒月亮——华沂心中痛骂,您怎么还不赶紧成仙去呢? 然而他又不能天天把长安叫出来守夜,他们仨,谁最先熬不住,那简直是不言而喻的。 过了几天,华沂又想了个招数,他不知怎么的打听出海澜是索莱木的二叔,立刻动了歪脑筋——华沂早看出北释与海澜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便臭不要脸地胁迫着阿叶一个女人用五色贝的壳磨了五色粉给他,把阿叶弄了个大红脸,又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让索莱木把这东西转交给“二叔”,以表“孝心”。 结果那日他们俩一同被“二叔”不留情面地给请了出去。 华沂匪夷所思,悄声问索莱木道:“你二叔下半身还康健么?” 索莱木本就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有辱斯文,见他这幅猥琐嘴脸,简直觉得跟他说话都要脏了舌头,当即一声不吭地拂袖而去。 海澜关上门转过头来,正好看见长安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于是问道:“北释呢?” 长安道:“今天多喝了几口,午睡去了。” 海澜闷闷地点了个头,过了片刻,见长安看着门外似乎有些出神,便忽然说道:“你别怪他,他总怪华沂首领心机太深,不大合适。” 长辈总愿意自己孩子聪明伶俐,别人家的越傻越好。 长安揉了揉眉心,依然是头疼。 “你其实也头疼不了几日了,他……” 海澜的话音到此戛然而止,长安转过头来,只见男人的眉梢极快地轻轻牵动了一下,眼皮微垂,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有悲意一闪而过,旋即失了踪影,便只剩下木然。 尖刀究竟不比钝斧,风华无双,总要熬尽人的心血。 自古绝代神兵,有几个能长久? 海澜的话音断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接上:“他说过几天我们俩就走了。” “走?去哪?”长安吃了一惊,他直觉海澜断了的那句话似乎不是这一句。 “你师父喜欢清静,这里人太多了,熙熙攘攘,他住得不舒服。”海澜说到这里,忽然一笑,总显得几分僵硬的脸立刻变得温和了起来,“婆婆总爱刁难媳妇,岳丈从来看不惯女婿,他待你如同亲生,你就让他再胡搅蛮缠几天、过过瘾吧。” 北释他们走的那一天,华沂简直恨不得来个全城欢送,盼星星盼月亮般地迎来了这一天。 依他的意思,把这两个祸害往城外一踹,城门一关,便万事大吉了。 回头再跟长安算算这些天的账。 然而长安却默不作声地将这两人送出了老远,华沂生怕人便这样被那两个老男人拐走,一路也只得憋气赔笑地跟着,时不常地听北释几句挤兑。 不知走出了多远,北释才回头扫了长安一眼,十分不耐烦地挥手赶他:“你怎么还跟起来没完了?黏糊糊得跟个虫子似的,去去,赶紧走吧。” 长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问道:“你们要去哪?” 这问题他反反复复已经问过数遍,每次都被堵回去,他却依然像当年缠着北释学刀一样不依不饶。 北释终于面露无奈,抬手摸了摸长安的脸,敷衍地说道:“回宇峰山,行了吧?” 长安知道他说得是假话,然而他没有证据,只是有这样强烈的感觉,那像是要在他心口搅出个洞来,比之当年哲言撒手人寰的时候来得更要清晰难过。 当年他还能抱着哲言的尸体不放,谁动他就咬谁,然而此时,他却只能勉强压抑——这样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能抱着师父的大腿不让他走么? 可是生离哪就比死别轻呢? 他们终于像是指缝间的沙,一个个不留痕迹地流过他拼命想要挽留的手。 长安低头半晌,到底松开了他的手,说道:“我住的屋子别拆,给我留着。” 北释大笑起来:“我是想留呢,那么大的地震,你那个破烂房子当年建的时候就不怎么样,十个也震塌了。想住,自己滚回来再盖一个,累不死你。” 长安不会强颜欢笑的那一套,他笑不出,便只是绷着脸看着他。 北释渐渐收敛的笑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摸他头的手终于还是放了下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对海澜说道:“走了。” 然后这狠心的男人便真的带着海澜一路往前走去,一次头也没有回。 直到他们两个彻底走出长安的视线。 第65章 “还不走?眼都直了。”华沂陪着长安站了大半天,搓了搓手,抬手一摸长安的手,冰凉,于是骂骂咧咧地把身上的兽皮外袍子接下来,从他脖子上穿过去,愤愤地抽手勒了一下。 长安被他勒得咳嗽了一声,轻微地挣动了一下,拍了拍华沂的手,哑声道:“别闹,我心里难受。” 华沂伸手搂过长安的腰。不知是不是他冻僵了手的缘故,总是觉得长安的身体硬邦邦的,仿佛一块冰冷的石板,摸不到什么热气,也摆弄不弯,想要让他随着自己走,非要像扛块石板一样就这样硬邦邦地将他连根拔起,连根带走才行。 华沂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你那怪胎师父虽然不是东西,但是……有这么个人也挺好的。” 长安扫了他一眼:“你才不是东西。” 华沂略略低下头,鼻尖抵在长安的头发上,总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闻,闻言十分清浅地笑了笑,说道:“那你岂不是太可怜了,身边的人全都那么不是东西。” 北释他们离开的路旷远而悠长,在湿润的海边,人走在上面,也没有烟尘潇潇的凄凉,仿佛是一条长远的纽带,连着那些走上去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一抬头,他们便又回来了。 “你想,有时候你实在没事做了,就可以想那些人。”华沂贴在长安耳边,轻轻地说道,“猜猜他现在人在哪了,猜猜他是不是又醉得像条死狗一样啦……行啦行啦,我没故意骂他,瞪我干什么?也说不定有一天你在城门上往下一看,哎哟,那老不死的又滚回来啦!可比我强多了,我活了二十多年,始终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