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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实实。 严褚目光如刀,隐晦地扫了扫四周零零落落的人,紧接着目光落在元欢身上,微扯了扯嘴角, 朝她伸出了手。 男人身形高大,将被北风吹斜的雪沫子尽数挡下,元欢呼吸间在半空中浅浅地逸出白气, 但瞧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竟怎么也不肯将手递上去。 静默片刻,严褚有些无奈地妥协,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轻揉了揉她乌黑的发,声音融入寒凉冰雪中,“怎么这样挑?” 元欢立时后退了三步与他拉开距离,小鹿一样警惕的目光落在严褚的脸上,声音里的抗拒几乎要溢出来,“皇上带着这样个面具,真真……” 她将到了嘴边的丑字咽下去,好歹换了个和缓委婉些的字眼。 “左右是不好看的。” 已经数不清这到底是一路上她第多少回嫌弃了,严褚扯了扯嘴角,黑色的裘衣与她秋香色的衣边相触,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压低了声问:“当真有那么丑?” 元欢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当真。” 此行出来,为了掩人耳目,他冠以大理寺少卿秦伧的身份,前往徐州查办官员勾结,贪污受贿的案子。既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自然得来些真的,严褚脸上戴的人脸面/具,俨然就是比照着大理寺卿秦伧的面容做出来的,上面的肌肤纹路,足以以假乱真。 秦伧年过四十,出自漠北的世族,整个大理寺里,也唯有他的身形与严褚相当,原本一切好好的按照计划在进行,可谁也没有料到,元欢竟对这个面/具这样抵触。 在宫里时她最喜欢缠着他腻着,可自打严褚带了这个人皮面/具,她竟是连个眼神也没给了,光是看着他这张脸,说话的兴致都不高。 严褚苦笑不得之余又免不得庆幸,得亏自己还生了张不错的皮囊,能叫她看得下去。 天一放亮,码头上的百姓就多了起来,元欢与严褚登船而上,不可避免的就听见了一些议论之词。 “这朝里的大官出行,怎么还带上个女子?”一碎嘴的妇人眼尖,声音也尖,这话一出,倒引得许多人附和。 “……你这妇人家懂个什么,我可听我主家说了,这是朝里的大官,奉旨去的徐州,路途遥远,身边怎么也得有个红颜知己陪着解乏,男人天性如此,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一前来采买的小厮插嘴,说得有头有尾,码头岸边的人颇以为然,对这船里坐着的“大官”身份好奇得不得了。 最后不知是谁说了句,竟真的将秦伧的身份给猜了个七七八八来。 元欢耳朵尖,她默默地听了,转头一句一句地复述给严褚听,渐渐的也觉出不对劲来,她疑惑地问:“不是说咱们此行身份保密,为何消息这样快就传出去了?” 严褚从喉咙里挤出两声低笑来,他剑眸微眯,看着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黑影迅速消失,似是心情极好般,用手指勾了她几缕长发,道:“还不算是太笨。” 他将船上竹帘一拉,待停泊的四五艘大船摇动,便指着岸上那挤着乌泱泱的人,意味悠长地道:“猜猜,这里头有多少人,是徐州那边派来的探子?又有多少,是朕派下去刻意散布流言的人?” 元欢一愣。 她还没想出来,就被男人铁钳一样的大掌扼了腰身,一声低促的惊呼声后,她绵绵软了身子,缠着音指责他欺负人。 严褚失笑。 他再清楚不过,她的腰肢是个怎样敏感的地方。 可他没想到,饶是这样,她情愿歪着身头靠在一侧的垫子上,也不愿往他肩上靠靠。严褚皱眉,这几日来积累的怨气达到了一个顶峰,他恨不能将脸颊泛着桃红,眼波流转的人儿揪到自己跟前,再将□□摘了叫她好生瞧瞧。 这岂不是说日后他出去带兵打仗,还得刻意给她保护着这张脸,不然万一留条长疤,她岂不是打算这辈子同他讲话的时候都隔上数米,小心翼翼地远着不靠近? 这娇里娇气的小姑娘,除了挑吃挑喝外,竟还学着挑起了人。 什么毛病? 元欢其实也并不是不想亲近他,这人虽然变了个样貌,但周身的气势和说话的声调都未曾改变,包括身上散着的青竹香,这些对她而言,都有极大的诱惑力,若是放在她失明的时候,那便也无所谓,左右什么都看不见。 可现在,她实在无法正视那一张皱纹丛生的国字脸。 现在严褚沉下脸时威力大打折扣,元欢越发壮了胆子,她压了压唇,故作委屈,声音又刻意放得极低,“又不是你。”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旁人听了定是要再追问几句,搞个清楚明白的,可严褚不用,他仅看了眼小姑娘的神色,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不是你,就不想亲近,哪怕我明知你就在这皮囊之后,那也不行。 她总有本事一句话瓦解他所有情绪,严褚眼里的各种情绪泯于黑暗,片刻后,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大哑,“真是个傻的。” 他忍不住又想,欢欢今时今日这般依赖着他,这样乖巧,那么等到记忆彻底复苏的那一日,来自她歇斯底里的谩骂与寒心话语,足以将他再击垮一次,唱过了蜜糖的滋味,再回到日日吞黄连的日子,他该以怎样的自制力束缚克制自己? 已经在克制了,不然何以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不就是怕再伤害到她吗? 严褚看着跟前傻憨憨的小姑娘,思绪回笼,他笑着道:“不喜便不喜吧,反正也戴不了多久了。” 这男人嘴里再是如何不承认,眼角眉梢的柔意却是不容他否认,就连元欢都能瞧出来,他最是喜欢听她说些柔情蜜意的哄人话的。 原本就只为一时掩人耳目,麻痹敌人,然那些躲在暗处的乱党也不全是闭目塞听的蠢包,只待他们在徐州站稳脚跟,他的身份便无从遮掩,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埋伏在徐州的精兵就可以将那窝老鼠连锅端,年中他再亲自领兵踏平陈国,从此大余再不会有后顾之忧。 元欢懒得寻思他话里的意思,歪着身打了个哈欠,便兀自钻进里边歇息去了。 反正这些,轮不到她来cao心。 ===== 元欢的兴奋劲儿只持续了半日,到了夜里,也不知是吹了甲板上的寒风,还是因着受不得船上的颠簸,她前边才喝了半碗药下肚,转身就吐得不成人样,眼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淌。 好容易漱了口,又喝了碗姜茶暖了暖身子,元欢总算觉着胃里舒服了些,岂料才隔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竹枝又端着碗汤药过来,元欢抬起煞白的小脸,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将胆汁一起吐出来才好。 严褚来的时候,空气里都是散不开的药味,小姑娘穿着小袄,坐在凳子上,一张芙蓉面惨淡,眼尾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