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初见之前篇（下）

    “何事惊讶？”紫菀端着水走到牖窗前，挑眉问道。见苏叶未答，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

    只见方才她们经过的那家刘家花灯店铺前，独自立着位少年郎君，年岁瞧着并不大，一身深色胡服，看不清面容，正指使刘家妇人给他摘取花灯。不过有些奇怪，他身旁竟未见任何家人和仆从跟随。

    “他家是不是就在这附近，还是说和家人走散了？”苏叶兀自揣测，正犯疑之时，见后边匆忙的奔来一高壮男子，神情慌张急切，临到铺前后就忧心忡忡的说个不停。

    “应是他家里的人找来了。”看到这幕，苏叶轻松一笑，“无事了。”

    “并非他家中之人。”紫菀神情凝重，落下截然不同的断言。见苏叶满脸不解，女郎并未起身，转而给她细细解释，“那位少年郎君的衣衫打眼看去并不出众，仿若就是坊间最普通的锦缎所制，但你再仔细瞧瞧，他袖口和腰间的纹饰，那种无双绣法当是蜀州最为出名的双面锦绣。

    以此技艺所绣制的衣衫千金难得，在前朝曾是蜀州所呈献的贡品，只被皇族之人所用。即便是在当今也并非一般的官宦人家能用的起。”

    “那位男子的圆袍好像也是锦缎所制？”苏叶朝下一瞥，呐呐开口。

    紫菀轻轻摆头，耐心的给她解说，“那人所穿的袍服不过就是寻常的锦缎，其工艺绣法更是稀疏平常，充其量也不过几十两纹银。若说他是那位郎君的亲人，可簪缨世族最重规矩，家族之内绝无可能出现如此天差地别的穿戴，以免族中内乱，祸起萧墙；但若言他是管家仆从之人，可言行却已然逾越，为何...”

    刘家娘子按下心中的怪异，将打磨好的光滑手柄递给对面冷着脸的小郎君。方才未细看，她只觉得眼前的小郎君倨傲骄蛮，极为无礼。如今再瞧，才发现这位小郎君的样貌当真的是举世无双，贵气无比，比戏文里说的小仙童还要高上几分。心中不由的发软，“小郎君拿好。”

    “嗯。”对方轻哼，从她手里接过灯笼，板着的嘴角隐约向上翘了翘。

    “小宝，你怎么偷偷跑到这来买花灯，大哥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可把我给担心死了，快跟我回家。”高壮的男子满头大汗的跑上前，嘴里一边叫唤，边伸手拉向提着花灯的少年郎，还不忘朝刘氏点头谢过，“老板，这花灯多少钱，我找人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银子，一会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他见刘氏没回话，又哭丧着脸说道，“要不我们先把这花灯留下？”

    “不用...拿着吧...”刘家娘子被眼前的状况弄的茫然，她方才就有些奇怪为何这位小郎君身旁无人跟着，不想竟是偷跑出来的。她心中略微有些好笑和惊忧，不过也是人之常情，还好没出什么意外。和不远处正在赶制花灯的夫君对视一眼，不由得相视一笑。

    今日中秋佳节，不过一盏花灯，送给小郎君图个欢喜也是好的。

    “那就多谢大嫂。”男人笑着点头，正准备一把将人抱起，耳畔传来一阵幽冷奇怪的笑声。

    “有趣，真的是太有意思了...”那双一直半眯的凤眼徐徐睁开，眸底流光溢彩。少年的唇角高高泛起，脸上的神色异常兴奋，“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自称兄长。你不错，非常值得褒奖，能让我亲自动手。哈哈哈哈....”

    “女郎，那人可是拍花子？”紫菀朝移步过来的姜修若凝眉问道。

    “应当是。”指尖在手中的棋谱残卷上敲了两下，姜修若认同她的猜测。

    “怎么可能，眼下天色未暗，光天化日之下，这些恶徒竟敢如此？”苏叶咬牙怒气冲冲的喝道。

    “女郎，可要报官？”紫菀同时开口请示。

    姜修若眸光微凝，远眺那幕，正欲启唇，眼帘间滑过一缕雪色的纱幔。指尖微微收拢，冷淡回道，“不必了。”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惨痛叫声。只见后方那人侧翻仰躺在铺前桌上，眼中惊愕未消，额间大汗淋漓，身体不住抽搐。方才伸向对面的左手被一根细长的竹片死死的穿在木头架子上，嫣红的血液从他的手掌滑过脖颈，胸膛，打在地下啪嗒啪嗒的直响。造型各样的彩色灯笼散落满地，周围的人也被眼前的一幕骇的说不出话。

    “小宝...你...干什么？”男人疼的直打哆嗦，眼底滑过狠辣的阴沉。暗恨太过大意，遭了这小兔崽子的道。不过他也不是好相与的，等他抓住这小娃子，他一定要拨了他的皮，好好的伺候他一顿，再将他卖进最下贱的地儿。

    男人面容来回变幻，堆起笑脸挣扎起身，一面费力的将竹枝从手上拔出来，一面不忘沮丧抱怨。“我知道早上不该把打破阿翁花瓶的责任推给你，可你...也不能...”

    话未说完，刚拔出一寸的竹片又往里深了几分，同时银色的圆弧划过眼际。直到血水喷涌而出，男子才惊恐的哀嚎出声。

    “啊...疼...死了...我要死了...”滴滴答答的血液从他的手腕处冲裂而出，男人痛的扑通一声跪卧在地。面上再也无法维持方才的虚假神情，不堪入目的粗言碎语骂骂咧咧的叫出声来。

    “你个...小杂种...下贱的...玩意...”

    甩着血剑的小郎君充耳不闻，眸底甚至带着几分好奇。他漫不经心的打量脚下男人的惨状，唇里吐出不甚满意的回答，“第一次出来就遇上这么好玩的事情，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可惜啊，我还是太弱了。原本打算剁掉你的两只爪子，没想到，才断了你两根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