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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来几坛烈酒,是去年张良离开时他让人酿的,一年过去,酒已经酿成,滋味香醇得很。 扶苏年纪还小,还不想沾酒,不过他见识过许多美酒,只消闻闻酒香便能分辨酒的优劣。 想到张良,扶苏犹豫片刻,还是提着一坛子酒去寻嬴政。 嬴政见扶苏拿了坛酒过来,眉头挑了起来,问他是不是偷偷学人喝酒了。 扶苏摇头,把这酒的来历告诉嬴政。 当初他与张良聊印书之事,他说要印农书,张良则说要写尽各地风物,比如喝到了好酒,他就要这酒背后的故事写出来。 张良走后,他叫人酿了几坛新酒,放了一年取出来,发现酒还挺香,想叫人送去新郑那边给张良。 不过,新郑是韩国王城,离咸阳很远,两国又在频繁交战,他不好派人去给张良送酒。 扶苏的想法是,拜托嬴政派人悄悄给张良送去,不让其他人知晓。 嬴政接过扶苏手里那一小坛酒,揭开坛盖嗅了嗅,发现酒香醇厚,确实是坛好酒。他把酒放下,淡淡说道:“所以你把酒拿来给我,就是要我帮你把它送去新郑?” 扶苏就是再傻也不会承认这话,他马上说道:“孩儿一拿到这酒,就想着先给父王送来了,至于子房那边,我只是顺便提一嘴而已。”扶苏在嬴政斜睨过来的目光中接着补充,“若是父王觉得太劳师动众,不送去也是可以的,我把给子房的那坛封好,等子房下次来咸阳时再邀他喝。” 嬴政搁下酒,斜倚在横塌上懒洋洋说道:“送坛酒而已,有什么劳师动众的,一会我就叫人帮你送去。” 扶苏见嬴政面有疲色,上前自告奋勇要给嬴政揉按一下。 嬴政处理了一天政务,确实也累了,顺势躺下让扶苏给自己揉揉脑袋。 第二天天刚亮,嬴政派出的人早早带着扶苏要捎给张良的酒往新郑出发。 为防酒半路摔没了,负责送酒的人还多带了两坛,一路直奔韩国王城而去。 这三坛酒送到新郑张家时,来自细作们的一封封密信早已抵达韩王宫。 韩王看完那些大同小异的密信,感觉这些细作可能都被秦国收买了,要不这些人怎么都不约而同地在信里吹嘘秦国的厉害之处。 这些信上先说云阳县的百姓没半个白丁,个个都能识字会算数。 吹嘘完百姓,他们还要吹嘘嬴政和他儿子,说嬴政爱民如子,说嬴政儿子被仙人收为了徒弟! 他们言之凿凿地说扶苏是仙童降世,短短两年就弄出了新纸、新盐、新犁等等玩意,可是完全没打探到这些东西是怎么造的,倒是详细地绘制了新式鞠球的制作方法和球场规则! 这东西有什么用? 他要玩踢鞠球,派人去齐国那边学地地道道的齐国蹋鞠不香吗? 韩王痛骂完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细作,想了想还是想瞅瞅这新式鞠球有什么奇妙之处,竟能让燕太子丹那般沉迷! 韩王单独把图纸拿出来,叫人去取猪膀胱做几个充气鞠球送上来。 他没多大兴趣,他就是想看看! 韩王小小的好奇心,张良是不知晓的。 嬴政答应让人帮扶苏偷偷送酒,还真是偷偷送,派的是高手悄悄潜入张家,趁夜把酒和扶苏写的信送到张良琴桌旁。 张良清早醒来时看到酒,在琴桌前坐了半天,弹了好几首曲子,直至有人来催他去用膳,他才打开扶苏的信看了起来。 扶苏的信很简单,说学宫来了一位许老先生,对方带来了二十卷,我读完颇受启发,已经开始和许老先生的弟子们一起编纂农书。这几坛酒是你去年离开的时候酿的,今年别庄那边让人送来以后我想起当初说好一起著书的话,便请父王找人悄悄把酒送给你。 当日一别,很是想念,冒昧叫人送酒捎信,希望这样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张良把信收好,看着那三坛酒出神。他记性好,扶苏信中一提醒,他便想起云阳县那大半年的快活时光。 “子房。”张父从门外走进来。 张良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张父看向张良手边那三坛酒,问道:“这酒哪来的?” 张良如实相告:“一个朋友叫人捎来的。” 张父没再多问,见张良面色郁郁,叹息着说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完了,我陪你喝两碗。” 张良点点头,与张父一起用过膳,取出一坛酒倒满两碗。 父子俩相对而坐,端起碗一饮而尽。 秦国大军节节逼近,百官还在日夜宴饮,常常有人带着满身酒气去上朝,实在不能要求他们能做出什么英明决策。这样的韩国,在秦人势如破竹的攻势下还能撑多久? 他们张家五世相韩,在这种关头却连话都说不上! 忠言逆耳! 扶苏送的酒有些烈,张良父子两人喝到第三碗,都彻底醉倒了。 就在张良这天酒醒之后,听人说韩王在宫中新建了个鞠球场,叫宫女们踢球给他看,住得离宫城近的人家时常能听见娇笑嬉闹的动静。 张良起身坐到琴桌前,久久没有弹出半声琴音。 过了许久,他站了起来,抽出挂在一旁的佩剑用力往下砍去。 他平日里十分爱惜的琴一分为二。 琴弦当即崩断,琴身也断成两半。 张良拿起剑鞘,将佩剑入鞘,抬头一看,张父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看向他的目光依然满含叹息。 张良哑声喊:“父亲。” 张父说道:“你带回的马还养在马厩,要用就去牵走吧。” 张良直直地看向张父。 张父说道:“我相信你的选择。”倘若有些事已势不可挡,说不定多一个选择,能多一条后路。 …… 嬴政出生在正月,这时节天气有些冷,不过即便天气再冷,原定的宫宴还是要照常举办。 事实上有资格参与宫宴的人并不多,就是平时品阶够得上上朝议政标准的那一拨,再加上燕太子丹这些客居在行馆的诸国使者而已。 嬴政亲政之后一向勤俭节约,很少搞太铺张的排场,这还是近几年来他头一次在寿辰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扶苏知道原因,一般来说,逢九都是要紧的岁数,比如过了十九,就算是“丁”,可以被征调去打仗。而过了今年生辰,嬴政就二十九岁了,这也算是一个重要的岁数,迈过这一岁,嬴政将正式踏入而立之年。 所以嬴政今年的生辰比往年要稍微隆重一些。 不过只是大宴群臣,在扶苏见识过的寿宴排场来说已经算是寒酸的了,他记得他见过某个小世界曾有皇帝专门让各地给他献上各种奇珍异宝当寿礼,把地方上的好东西和百姓手里的余钱都搜刮得干干净净。 后来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