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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给她擦汗,有人手在她身上,有的在喊她的名字,嘈嘈杂杂,好乱。 疼,从来没有试过这种疼,好像整个人都要被从中间劈开,劈成两半。 她发颤的唇,打颤的牙齿,努力想发出声音,想喊顾长钧的名字。以往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伤了手,他也会好生心疼地抱着她,边喊人拿药来,边嗔怨她不小心,眼底都是深情。 怎么这会儿她这么无助,他却不在呢?周莺觉得好委屈,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忽然腹中一阵叫人熬不住的疼,周莺胡乱地大喊一声,身子打摆,旋即又倒回枕上,穩婆道:“不好!夫人晕了!” 外头顾长钧听的真真切切,他按住面前的窗,咬牙默了会儿。听屋里嘈嘈杂杂,不知对周莺在做什么,恰此时有个侍婢推门端着巾帕出来,顾长钧立在那儿道:“她怎样?” 出来的是如烟,瞧见顾长钧的脸色,吓了一跳,“侯爷?” “她怎样?如今是在做什么?有没有喊我?” 顾长钧平素和底下人说话不多,每每回院子来,就和周莺两人单独在房里,如烟秋霞他们都很怵他。如烟磕磕绊绊道:“夫人……夫人晕了一会儿,医女用了针,已醒转了,秋霞姐给她喂水喝,这会儿、这会儿不清楚了,我拿东西出来……” 说得颠三倒四,但也算说清楚了。 顾长钧脸色一点儿都没见好转,抿唇摆手放她去了。 如烟如逢大赦,快步从庑廊另一头溜了。 顾长钧立在门前沉默着,适才如烟从屋中带出来的暖风都渗着一丝血腥气。 她怎样了? 最无助痛楚的时候,他不能在身边,而这痛楚求其根本,还是他给带来的。 顾长钧在廊柱上狠狠捶了一拳,老夫人吓了一跳,上前来扯住他的手,见指节上皮开rou绽,一手的血。老夫人气得捶了他两下:“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喜事,你瞧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待莺娘过后看见,她不伤心?” 顾长钧不语,把手掩在袖中,在廊下来回踱着步,片刻,屋里传来细微的哼吟声,他眉头紧锁,眼睛紧紧盯在窗上。屋里一声比一声难捱的声音,像有一把锯子拉扯着他的心。 顾老夫人见他如此紧张,便想劝他去休息一下,“这种事捱个两天两夜的也有,你总不能一直在这儿陪着。先回去歇会儿,等天亮了吃了饭再来。” 顾长钧摆手道:“不必。”目视老夫人身边跟着的陈氏道:“劳烦二嫂将母亲送回去休息。” 顾老夫人站了一会儿已经觉得十分疲倦,见劝不了顾长钧,只得点头应了。 天色渐渐亮起来,顾长钧在此痴立已大半晚,稳婆都有些熬不住了,周莺已经喊不出来,侧过脸头发像水洗过似的,全是汗。稳婆叫人准备点儿吃的给周莺补补气力,如烟推门出来,眼底泛青,见顾长钧还站在那儿,心里一软,鼓起勇气道:“侯爷,不若您去歇歇,待会儿夫人知道,该心疼了。” 顾长钧嘴唇干裂开,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刚要摆摆手,就听屋里传来好凄厉的一声吟。顾长钧浑身血液直往头上冲。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进去,要去陪在她身边! 如烟被一股大力推开,捧着托盘险些摔倒在地上,顾长钧砰地踢开门,风一样往里冲。几个外头打盹的婢子都吓坏了,纷纷起身,还来不及喊“侯爷”,顾长钧已越过他们走到里头。 稍间摆着四扇屏风,隔着屋里头那个受苦受难的人,顾长钧眼睛都是红的,在外头吹了一夜,感官已麻木了,只想着里头那个人,要伴在她身边。 猛地一声儿啼,响亮的划破屋中的嘈杂声响。 顾长钧的脚步凝住,整个人立定在屏风跟前,再也没办法朝前走半步。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生了个小公子,可真俊啊。” 稳婆笑着将孩子报到一旁,用一直在旁备着的温水洗了。 小人儿有些瘦小,使劲地挣着,仰头发出响亮的啼哭声。 医女松了口气,上前查看周莺的情况,半晌方道:“夫人母子平安,夫人您受累了。秋霞姑娘,还不去通知侯爷和老太太?” 秋霞一直陪在周莺身边,眼睛早哭得肿得,这会儿小少爷平安出身,她原该高兴的,可是想到夫人这一晚险象环生,想到受的那些苦,心里就酸的不行。 “夫人,您还好吗?” 周莺满头都是汗,莹润的脸上尽是水光。 顾长钧在外头,听见一个虚弱得不能更虚弱的声音,“快,给我瞧瞧……” 稳婆将孩子裹在一张小杯子里,包得粽子似的抱过来,“夫人,瞧,是个哥儿,瞧着头发多黑,长大了定是个招姑娘们喜欢的。” 周莺虚弱地笑了下,秋霞出去报信,才走出来就怔住了,失声道:“侯爷?” 屋里都听见了,稳婆笑道:“哟,侯爷等不及看哥儿了!夫人先歇歇,老奴……” 话没说完,顾长钧就跨步走了进来。 稳婆大惊失色:“哎哟,产房还没收拾出来,污秽得很,侯爷您别心急,请您移步外头,老奴把哥儿抱出来给侯爷您看。” 顾长钧不言语,高大的身形像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的,他走到床边,鼻端嗅见的都是血腥气。 “莺……” 嗓子哑得连话都说不出。 周莺抬手想叫人把自己扶起来,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模样,必然是很狼狈憔悴的吧,屋里还没收拾干净,自己这个样子也难为情。 她的手被顾长钧握住,很用力的握着。 顾长钧将她汗湿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单膝跪在床头,心里好生酸楚。 周莺想抽回手,没成功,只得任他握着了。 抬头见帐外好些人围在这儿,周莺抿了下唇,那稳婆倒是机警,把人都喊了出去。 屋里只余他二人了。 顾长钧贴在她手上许久都没有开口。 周莺侧头瞧着他,直到再也没力气了,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她不知道顾长钧陪了她多久,等醒来时,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 很快就有人发觉,凑了过来:“你醒了?还好吗?有么有哪里不舒服?” 周莺摇摇头,撑着他的手臂坐起身:“孩子呢?” 顾长钧给她掖了掖被角:“母亲在外瞧呢,喜欢得不得了。” 周莺想到一事,忙问道:“他……齐整吧?” 先前听稳婆说,好些人身体不好,生下的孩子也跟着不大健康。她知道自己的事,原本是个被断言不会有子嗣的人。如今有了,正是不知该如何宝贝才好。 顾长钧温笑:“我看过了,他很好。莺莺,谢谢你,受苦了。” 周莺抿唇想笑,眼泪却不知怎么掉了下来。 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