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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却能看清——哪怕是隔着一段距离——看清柳心莲对他那若有若无的敌意。 “……”这又是为什么? 他和柳心莲只有数面之缘,难道吴廉泉把他从外头迎接回来的这个“空降”行为,真能引起千崇阁众人那么多的不满? 江俊想不透,更加想不透的是,柳心莲竟然在榕树|下开始讲起了“纸上谈兵”的典故: 战国时赵国大将赵奢和他儿子赵括、老将廉颇,以及秦国、赵国之间那点事儿,早被史官、民间的说书人嚼烂了。 莫说是江俊,就连坐在一旁的众多大老爷们也摸不透柳心莲讲这个到底何意。 而柳心莲说了半晌,才盈盈一笑道:“诸位定然奇怪我为何要给大家讲这么一个老旧的故事,我只是想请教各位,你们以为——赵括为什么会失败呢?” 虽然不明白,可柳心莲开口问了,这样漂亮的女人,裙下之臣无数,自然有人抢着回答道: “自然是不懂变通、空口说白话,看了一堆兵书就以为可以抵挡秦国大军了。若他如廉颇一般坚持守城,而不是出去和秦军死拼的话,哪里会在长平之战输给白起,白白葬送四十五万赵军。” “而且还自以为是,持才傲物,读过兵书就认为自己天下无敌,骄傲轻敌、犯了兵家大忌!”一人说。 又几个江湖人站出来:“赵括有罪,可敌人也同样狡猾,若非是赵王昏聩,相信了秦军的反间计、换下老将廉颇,又轻信秦人的谎言——怎会轻易身死国灭?” 柳心莲听着他们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头目光凌冽地看向了回廊、江俊所在的方向: “江公子,您也听了许久了,不知江公子你——对这个故事,有何看法?” 柳心莲不出声的时候,这里的二三十号人根本没人会注意他,可偏偏柳心莲出声了,而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专门点了他的名。 就好像是站在黑黢黢舞台上的演员,突然被聚光灯给选中了。江俊皱眉,有些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嫉妒目光看。 他没立刻开口,江俊不觉得柳心莲是真想听他对长平之战的看法。 果然,柳心莲见他不答,便点点头向江俊走来: “也是,江公子是大哥亲自邀请进来的人,老五也对你青眼有加,想必江公子你确有过人之处,纸上谈兵老故事,公子所谋深远,自不愿回答我这简单的问题——” 柳心莲这句话是微笑着说的,而且笑得甜美迷人、甚至尾音带着娇嗔。 但,就连江俊身边的张千机都皱起了眉,有些不满地轻唤了一句:“二姐!” 柳心莲却好似没听到,她一看到江俊就会想起昨天夜里她看见的那个场景——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之中,昏黄的篝火照映着两个人相拥而卧。 即使那是两个男人,即使其中一个是她这辈子最敬重、最关心、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男人,即使她看见了这两人身上的狼狈和嘴角的血污,可是她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浮想联翩,忍不住患得患失,更忍不住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恨和怨! 所以柳心莲脸上在笑,可眼里却在喷火——江俊他知道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老五经历过什么、是什么人,又是如何艰辛、隐忍小心才走到今天。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甚至不容许有任何弱点。 她,包括吴廉泉、张千机和李无章,甚至是千崇阁里大多数的人,他们步步为营、处处小心,与人勾心斗角、虚与委蛇,一路走来,充满了坎坷与惊心。 眼看事情步入正轨,一切也朝着他们所期待的方向发展,偏偏,叫卫五遇上了这个江俊! 在兰阳的悦榆客栈中,柳心莲怎能忘又怎会忘记卫五对她和他们所有人的警告。这个江俊就好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黑|火|药埋在卫五的身边、像一条随时会蜇人的毒蝎! 所以柳心莲不想掩饰她的敌意,更一点儿也不愿将江俊当成“自己人”。 于是,柳心莲又道:“江公子,你若不回答,我便替你答了吧——赵括纸上谈兵,尸位素餐,为‘大将军之子’,却只懂得看兵书、和人讨论战局,空有一副好口才、而没有真本领。” 江俊眯了眯眼睛,他可没听落下柳心莲特意强调的几个字: 大将军之子。 “有些人呢就是这样,读过两本书,又仗着家里的功勋,就以为自己天下无双、是个人物了,也不知害了多少旁人替他受伤、卖命,”柳心莲一边“啧啧”了两声,一边将江俊上下一个打量:“江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完,她也不等江俊回答,而是转身回到了榕树下靠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望着这个女人的背影,江俊嘴角抽了抽,讽刺意味明显成这样可真没劲。 “江公子你别生气,”张千机扯了扯江俊的袖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二姐喜欢五爷,她这是嫉妒你。” = =? 江俊“哈?”了一声,柳心莲喜欢卫五关他什么事儿,这能有什么好嫉妒的?不过柳心莲当着这么多人说了这么些话,对他的有敌意可真是一点也不假。 想到这里,江俊淡淡一笑,道:“二当家的想说什么您就直说吧,不用同我兜圈子。” “……”柳心莲皱眉,冷笑一声也不再同江俊客气,“江公子,您从前做了什么事儿、又怎么办了尹温我是有所耳闻,可是那也不过是你运气好罢了。” “大哥看重你,可是我却不——天下有智谋智计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千崇阁不养废人,更不愿意养会拖累他人的人——” “呵,是么?”江俊倒是不生气,他朝着柳心莲走了一步,还是笑:“若真如二当家所言,那么吴先生倒也不用千里迢迢、亲自去兰阳的客栈中,费心周折来寻我这个‘废人’。” “你——!” 柳心莲气极,只是还没等她发作,旁边几个她的“死忠粉”便跳出来替她出头:“原来你就是那个江俊,吴老大亲自去请你来阁中解决唐浩广之事,怎么?我看你来了两三天了就知道吃喝玩乐,屁都没放出来一个,只怕也是个纸上谈兵的蠢物吧?” “就是,那姓唐的得罪的是当朝太后和皇帝,这两位手眼通天的都要他死,你——你难道还有办法改变他两人的心意?我看你还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早早收拾东西滚蛋!”另一个书生似乎知道点这事的背景,说的话也十分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