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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底万千白骨的正中央。烈火正将他的尸骸熔化,逐点掺落镜湖之下。 天下四海,转眼皆作飞灰。 景言似在叹息,又有欣慰,捧起那张清秀犹如当年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当一切归于寂灭,他们还能这样拥著彼此。 同生共死,连地狱亦无法阻断。 ☆、重生 红莲业火燃尽,西域上空的烟灰逐渐散开,第一缕阳光穿破乌云,再次照耀昆仑山。 光明顶冰川重合,芍药花开遍了飘雪的绝峰。 阿什库勒的鸣动和熔岩都平息了,原来满目疮痍的大地,竟在剎那间恢復了本来生机盎然的面貌—— 除了满地狼藉鲜血,这场浩劫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神女峰顶,千人同在,却一时寂静无声。 看著皇帝和元帅双双跳下火海是什么感觉﹖ 这从南楚军心如死灰的表情可窥一二,偏偏热爱送命的还不止一对,眼看四百年前开拓盛世的两人同样殉魂,如此惨烈无比的场面,饶是青原和欧阳少名,都被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种真正看见天塌地陷的颤动,彷彿刚才坍倒的不是白玉圣殿,而是南楚的国运支柱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青原猛然大吼: “不,他们还在下面……” “快﹗快去把陛下和白帅救上来﹗” 他和欧阳少名踉跄站起,锋狼军眼里瞬即燃起亮光,不再纵泪悲泣,全都扑向乾枯至不剩半滴水的镜湖。上千战士扶著湖边,奋不顾身沿著向内收窄倾斜的湖壁冲下去! 军靴踏在填满湖底的骷髅白骨上,他们已经顾不上镜湖底是怎样恐怖血腥的场景了,只是呼天抢地的喊着帝帅二人。 即使邪灵散尽,镜湖底仍是白骨累累,似在无声诉说着数百年不可饶恕的罪行。 青原满目通红,徒手那些交叠的白骨疯狂往下挖,南楚军的将士也形同失控,拚命的想寻找两个活口,可是他们都明知如此葬湖、是无论如何也再无生机的了。 手上挖出的每具白骨,彷彿都是顶著两人的脸容。 从乌云破日,到昆仑万里晴空,也找不到两人的半点痕迹。 雪如飞花,又再慢慢飘舞落下。 欧阳少名忍著悲痛,走过去拦住青原,不忍看到他十指继续烂成rou碎。 “聽我说,你先冷静些﹗” “我要怎么冷静!?” 欧阳少名被他吼得怔住。 青原满手的血不断向下滴,颤著嗓子,近乎是在向他哀求: “他们就这么下去了,我只能眼睁睁看著啊……” 青原终于失去了气力,挨靠在他的肩膀上,泪水不断滚落: “至少,也要把他们的全尸找回来啊,我们要把所有人都带回江南的……” 欧阳少名心痛如绞,哽咽的朝他点头。 “好,我和你一起找——你跟著我,別做傻事,好么?” 青原愣愣的望着湖底一堆白骨,就在此时,他聽到远方的墨莲华尖叫一声: “那裡!” 两人如同中蛊一般,往她手指的方向遥望过去。 几千对目光,全都在剎那间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黑袍破烂,满身血污,说是由湖底爬上的幽灵也不过分。但就在这满目狰狞的镜湖底,他撑着一口气,硬是从枯骨与灰烬里一步步爬上来,目光如炬,背影坚毅得令人心颤。 在他怀里,尚自有一人微弱地蠕动着。 光明顶上,每个人心裡都涌现狂喜—— 火翅凤凰,经历世间千劫,终究会涅槃重生。 原来那日景言跃入镜湖,阴差阳错,却使白灵飞活了下来。 怀阳帝和昭国元帅消逝的最後一刻,以仅余的灵力,将他和景言的魂魄一并打碎。 魂魄在碎散前是极不稳定的,尤其对具有灵力者而言,谁也无法预料把两颗碎魂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本来元帅只是竭力一搏,希望能给白灵飞一丝机会,怎料奇蹟却在最後一剎发生了—— 血咒凤凰的魂魄,竟然和景家的帝皇之魂彻底相融﹗ 割魂术和血咒都因帝帅湮灭而消解了,白灵飞的元神却被成千上万怨魂包围,困在湖底、牢牢不得脱身。 在这片混沌里,景言就凭著元神相融后的引力,竟能找到被侵噬到不能再微弱的凤凰,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回来﹗ 连怀阳帝也想像不出,一颗凡人的元神,到底从何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镜湖的枯骨成山,劫后余风吹过,似是带来湮逝那对帝帅的叹息: 唯有人心,方比他们征服过的河山更加壮丽。 从昆仑下山以后,他们在敦煌度过了整个寒冬。 ——白灵飞早前剩下的一魂一魄,在镜湖时被怨灵吞噬过剧、已经不复存在了,景言救回来的,也只是被昭国元帅分割出的另一部分魂魄而已。 正因元神不全,所以人就一直昏迷不醒,景言起初着急得心都快烧穿了,终日守在白灵飞床侧,疯魔到整天不吃不喝的地步。多亏墨莲华三番四次拍胸膛保证人还能救,他才在将疯未疯的边缘中冷静下来。 北汉名存实亡,影卫在天地邪灵同葬的一刻亦消逝无踪,北塞军在阴山的抵抗再也不成气候。但纵使如此,残局还是需要人来收拾的,景焕康和云靖此前勇战负伤,谢正风独支也难以长久,聽了一个月前方的军报,皇帝陛下终是无法放下南楚军,唯有将白灵飞交託予墨莲华,跟青原和欧阳少名风尘仆仆奔了一趟阴山。 郭定和张立真奉命留守敦煌,整支经历过灭世大战的锋狼军在边城休整,第一次感受到北关茫茫的飘雪,在这样的大冷天中默默守候着自己的主帅。 墨莲华费了大半个冬天,才终于把白灵飞破碎不全的元神拼凑好—— 他醒过来的时节,正是冬雪刚尽的时候。 皇帝陛下领著凯旋的两位统领,整队精兵旋风般踏过荒原。 落日苍茫,烟海枭枭,远方的山川何其延绵,关山长城何其跌宕。敦煌藏在一片皑白之下,戈壁的风沙、西域的尘土,都在这里揉合成纯净的颜色—— 而这道景色的中央,立著一个衣冠如雪的人。 城门外,郭定和张立真牵着马,左右旁护在那人身侧。雪原铁蹄一息而至,他心有所感,蓦地转身回首。 景焕康和云靖目含热泪,在马上高喊: “白帅﹗” 他微微一笑,遥遥朝着二人点了点头。 积雪未融,荒原拂来一阵清冽的寒风,然而空气却那么的暖,暖得众人不禁喜极而泣。 白灵飞望着那匹加速奔前的神驹,还没回过神,一袭雪狐裘便转眼甩到身上—— 熟悉无比的怀抱挟著热流,将他连著狐裘紧紧裹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