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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穷得有骨气,不得干那些污猫糟狗的事,再跟老子打胡乱说,老子从此以后不得甩视你!” 孟想激怒下爆发怒吼,忘记此刻夜深人静,也忘记老旧的日式小楼隔音效果奇差。吼声尚在壁间回荡,楼下一个凄厉的尖叫声接力般穿透楼板窗户,在阒静的小街上呼啸盘旋,惊飞附近栖息的鸦群。 那变调的嘶吼里夹杂着哭喊谩骂,孟想识得那声音,是房东家备考的长子,听他声嘶力竭语无伦次地骂着“该死的中国人”、“把他们全杀光”,情绪已极端失控,而失控的原因孟想也猜着了。 众矢之的的危机感瀑布似的砸向头顶,他惶悚呆怔,眼看着又一个险情拖着臃肿的身躯一步步朝他逼近。 第4章 驱逐 凌晨2点半,孟想骑车沿着近海的羽田道奔赴筑地市场,风声潮声行车声,声声入耳,大事小事麻烦事,事事糟心。两侧街景飞快变换,唯有房东太太那恐怖电影大反派式的狞恶嘴脸不停在眼前刷屏,还有她高频率的锐利发言,也时刻在耳边回放,不知不觉激起民族仇恨。 “孟桑,我儿子马上就要参加高考,这是关乎他一生命运的大事,我们全家都严阵以待,可是您每天半夜都在楼上闹出很大动静,吵得人无法安睡,这对一个因学习压力而导致神经衰弱的考生来说是多残酷的折磨,您知道吗?您别跟我赔笑脸,这不是几句道歉能敷衍的,我估计你们中国人都没有顾虑他人的习惯,在你们的国家无所谓,可在日本就得遵守我们国家的规矩。我们日本人从小就被长辈们教导不能给他人添麻烦,就是幼稚园的小孩子也不会在有人的地方大吵大闹。您的做法实在太欠缺教养,我们家已经无法忍受,只好在这里跟您道歉,这房子不能再租给您了,请您在今天之内搬出去,我会退您押金的。” 半小时前孟想在和朋友通电话时高声喧哗,惊动了正在挑灯夜读的房东长子,那孩子大约学习紧张,心理负担沉重,在这一刺激下来了个歇斯底里的大爆发。房东家异常震怒,由房东太太出面,毫不留情地向孟想下了驱逐令。孟想早知自己每日夜间出行会招致不满,平时尽量轻手轻脚,无奈这栋楼的墙壁比纸还薄,再小的声音都关不住,仍然不停拉仇恨。今天遭际特殊,心烦意乱忘却禁忌,一不留神就犯了人家的忌讳,被扫地出门也无话可说。 那小日本发疯时熊胖在手机里也听到了,他不放心,隔了一会儿来电过问,孟想正骑车,用蓝牙耳机跟他通话。得知房东要撵人,熊胖大为光火,骂道:“这个日本老嬷嬷也太嚣张了嘛,当初租房子签了合同,合同没到期,她凭啥子喊你走?” 孟想苦笑:“合同上写了的,如果侵犯到房主的人身权益,人家有权终止合约。现在他们就以这个为依据,喊我今天必须收拾东西走人。” “狗、日的,这个条款才霸道嘞,他们说啥子就是啥子,你也是瓜得遭不住,咋会签这种背时合同?” “哪个喊我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来了嘛,想租相因房子,只有听人家摆布撒。说起来也确实是我不对,天天晚起打工,在人家脑壳上踩得乒啊乓的,久了哪个都要叫唤。人家的娃娃马上要高考,日本高考比中国竞争还激烈,上不到好学校就找不到好工作,哪个希望自家娃儿一辈子打烂账呢,还不都盼到他有出息,我影响人家复习睡觉,万一考试考撇了,不耽误人家一生啊?还是个人知趣点,早点撤退算了,免得二天担责任。” “唉,你硬是个烂贤惠哦,自己屁儿上的鲜血都没揩干净,还要给别个医痔疮。算了嘛,那你今天啥子时候去找房子呢?” “还不晓得嘛,只有等下午放学了再看。我跟房东说晚上8点前回去搬东西,她答应了。” “那搬家的钱你准备好没有呢?这一下起码要遭脱20几万哦。” 在日本租房第一次得交六个月租金,其中两个月房租是礼金,再两个月房租是押金,另一个月房租是给中介公司的,剩下的才是头一个月的租金。退房时礼金不退还,押金得看运气,留学生经常遭遇耍无赖的房东,还往往投诉无门,闷声喝黄连的大有人在。 孟想现在是负资产,哪有余财搬家?可面对熊胖主动伸出的援手,他仍执拗地选择拒绝。这有一半是在跟房东太太斗气,刚才听到她那些贬低中国人的言论,他简直气涌如山,只苦于理亏,不能直言反驳。此刻不接受朋友支援,是想以实际行动证明,并不是只有他们日本人才具备“不给别人添麻烦”的素质,中国人也有穷不移志的气节,宁可身骨苦,不叫皮面羞,大不了学流浪汉去公园搭帐篷睡觉,男子汉大夫要是这点坎都翻不过,还能干什么大事? “对嘛,既然这样你就个人先顶到起,心头过不得就发短信找你的田田妹儿摆一下,不要一个人闷起。” “晓得了,你也快去陪你的灿宝宝嘛,今天耽误你们过夫妻生活了,跟他说声对不起哈。” “哈哈哈,你娃娃又洗我脑壳哈,他也多担心你的,这个电话还是他催到我打的,有空带他去东京找你耍,我晓得银座开了家四川火锅店,据说味道还多正宗,哪天我们一起去搞一盘。” “哪个去银座吃哦,那边的东西都是豁土老肥的,非贵八贵浪费钱,你想吃火锅,到我住的地方来我弄给你们吃,整鸳鸯锅,徐灿不吃辣可以吃白味的。” “要得嘛,那你这盘要租个巴适点的房子哦,钱不够找我,滚去睡了哈,拜拜~” 他和熊胖聊完,刚好抵达筑地市场,这里是日本最大的鱼市,号称“东京之胃”,每天有超过2000吨的水产品交易,附近码头停靠着来自日本各地的渔船,不停输送新鲜货品。孟想的工作就是去码头接货,根据海产品公司的客户名单送货上门,从凌晨三点到六点,在码头和市场间往来奔波,片刻不得歇息。 跟他一道干活儿的日本人很多,大部分是受“东京劳动组合”安排而来,这是个保护劳动者利益的左翼团体,为了劳资纠纷时劳动者能维持基本的生活,给他们提供临时的工作岗位。搬运工劳动强度大,规定每天工作时长不超过三小时,而且为保证工人的健康,每个人隔天就得换班,一月顶多能干15天,由工头排好上班日程,写在表格上发给工作组成员。 孟想所在的小组工头是个华人,是朋友的哥们,知道孟想需要用钱,在别处找不到时薪这么高的工作,便偷偷违规给他多排班。但他这边能通融,入管局那边却不行,限制留学生每周打工时间不得超过20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