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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帮着燕南飞照顾傅红雪,还担心着江熙来,担心着叶知秋,更担心尤离。 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所以这个新年来得正好,且让爆竹声掩住哭泣,让屠苏酒消去心愁,让喜庆的氛围稍稍缓解一下情绪。 冷霖风谈起他的少堡主,提起那日明月心的鬼话连篇,轻蔑而鄙夷。 唐青衫对韩振天如何,冷霖风很清楚。韩振天死后,唐青衫的心也死了大半。风沙起伏,冷月如钩,他痛哭在坟前,孱弱的身体在风里抽搐,指尖在沙土里渗出血,也唤不回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说什么韩振天的死是唐青衫受益——冷霖风只觉得明月心可笑至极。 尤离曾说明月心可能会对他们俩故技重施,挑拨离间,引二人兵刃相向。果不其然,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张口闭口都是恶毒的心机。 他搂紧怀里的唐竭,感受着他的呼吸,怀里的唐公子很疲倦,仍旧皱着眉。 唐竭知道自己的脾气虽然比几年前好了很多,却始终不是稳重的人。若他是尤离,恐怕早就支撑不住,惨烈收场。若无青龙会纷扰,若无冷霖风,他就是唐门一个叛逆任性的小少爷,一生最大的难题,也就只是抗婚。 他们只是二十岁不到的少年,挣扎着,忐忑着,又迎来了一个岁末。不同往日的节日欢欣,在大难稍平后,从这个纷乱中,缓步走向下一个纷乱。 冷霖风的怀抱踏实温暖,是他唯一的热源,他庆幸,他已经比尤离和江熙来幸运无数倍,也比燕南飞和傅红雪一路走得平坦得多。 他缓缓闭上眼睛,昏沉地睡了。 江熙来去了杭州,没有回秦川。他在西湖边置了一间小屋,白日里在城里的书院静心,然后去镇远镖局挣些外快。 夜里他坐在屋顶发呆,寒风很冷,他只呆滞地望着失了娇媚的西湖。 曾和尤离约定,等江湖平定,就在西湖边安身。现在他在西湖边,却是一个人。想象着,尤离是如何思念自己,同时自己也思念着他。 床上是暖的,他却觉得冷。 有时路过城门的暗杀榜,不禁去想尤离那无数个杀戮的长夜是怎么度过的。有时听到那些对燕南飞的恶毒议论,不禁也关心那两个在江南休养的前辈。 燕南飞欺骗了他,可是他却不恨他。明月心也欺骗了他,他却恨之入骨。燕南飞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燕南飞,却真的不曾有害他之心。明月心一直温婉如水,却是那么冷漠恶毒之人。 他心里悲伤着,纠结着,新年的脚步使得到处都变得喜庆热闹起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永远不平息的悲怆江湖。但是江熙来在微笑,他看起来并不太愁苦。他一直在锻炼,希望自己能藏得住那些繁杂的心事,不要轻易慌乱,不要把一切都挂在脸上。 他勤加练功,努力地安抚自己心中的凄凉。希望下次尤离能夸奖他—— 我的熙来真棒。 他知道自己没有尤离成熟,没有唐竭心细,没有冷霖风稳重,但是他很想进步,很想不再给尤离任何负担。 一定要做到,必须要做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他已经很为尤离自豪,也惊讶自己能撑到现在。 不过路还那么长,一入江湖,生死无疆。 若无这个江湖,他大概会立在太白风雪中,剑舞白皑之上,一生虚晃; 尤离会在杀戮的刀影里,蜃意无双,独来独往,形影为伴,一生凄凉; 唐青玹不会成为唐竭,周游巴蜀山水,最大的目标只是抗婚不娶,别无他念,一生空荡; 冷霖风会□□在手,风霜抵灰甲,一生苍凉。 现在他们经过孔雀翎的动荡, 唐门的徒劳红装, 徐海——秋叶飞扬, 开封——决绝血光, 秦川的一夜绝望, 巴蜀寒冬仓惶。 如果江熙来不曾去到九华,不曾旁观燕南飞与血玲珑山寺一战——尤离不曾到过秦川,唐竭不曾去往燕云,他们的人生是不是不会有交集,太白的剑客,唐门的公子,五毒的杀手,神威的儿郎,会天各一方,继续另一种人生。 自然,叶知秋郁郁此生,傅红雪和燕南飞也会是另一种无疑悲凉百倍的结局。 或许无从比较,因为无法重新来过。只能继续,去往各自的斑驳玄杂,最后汇成一个情长恨远,铿锵淋漓的江湖—— 一剑雪漫双刀茫,曾策马,悅斜阳。双负红装,离心知叶凉。情人泪别婵娟恨,诚年少,雪夜苍。 好景虚设辰无良,合难欢,秋水殇。蔷薇花谢,归来复可望。再话巴山夜雨时,共花烛,笑无常。 便无离恨也销魂 风急花飞昼掩门。一帘残雨滴黄昏。。翠被任熏终不暖,玉杯慵举几番温。个般□□与谁论。(注1) 风没有因这节日而温柔半分,像归心似箭的游子,迫不及待地狂奔着,冲刺着,刮向无人知晓的归途尽头,呼啸着在地面林间、屋顶窗檐横冲直撞,渲染了满地寒色。 除夕的爆竹声好像还在回响,空气里仍旧弥漫着那种焦躁的气息。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那样的喧闹,也很久没有跟那么多人一起吃过饭,喝过酒。 宿醉的他头还有点晕,声音悠长缓慢。 “新年伊始,蓝护法这么急着来我血衣楼,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啊。” 蓝铮一笑,“我来替公子送些礼物给你。”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长笺轻轻递过去,“再说我早听说了良楼主其人,觉得有趣得很,所以特来拜会。” 尤离一面轻笑着说话,一面接了过去。 “公子抬举了,还劳烦蓝护法来一趟。” 他低眸看罢,暗记在心,“说起来,蓝护法是我的师兄,对不对?”说着将那长笺扔进了火炉,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了寥寥数字。 蓝铮看完点头,嘴上话语未停,“你我都已不算五毒中人,其实不必说什么师兄弟的虚言了。” 尤离抽过茶壶下垫着的软绸将水迹擦掉,“在教中我过得并不快活,蓝护法是不是也一样——到了青龙会,如鱼得水?” 蓝铮笑道:“总归是过日子,在公子身边可比在夫人身边简单得多,所以我同情你啊师弟……” 尤离道:“其实也无妨,我倒觉得在二龙首手下历练历练很不错。” 蓝铮不置可否,转了话题道:“我听说了良景虚的事情,一直对你很好奇,今日一见,的确很有趣。” 尤离道:“有趣不有趣的,都是旁人说了算。我只是区区一个小孩子,承蒙二龙首抬举了,安身立命而已。” 蓝铮狭长的眼睛一弯,“良师弟不要轻视自己……” 他的劝慰还未说完,玉蝴蝶的声音便从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