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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怕死吗?” 尤离未曾思考就已点头,长睫一闪,捂着左胸感受自己的心跳。 “我刚发现我这么怕死……” 一直想死的人终于明白了害怕死亡,又是萧四无的一个成就。 于是笑道,“死不了,会长命百岁的。” 尤离回头看着晕过去的冷霖风,知道唐竭一定担心得要疯了。 地上还未干透,湿气一点一点的透出来,从唐竭的膝盖蔓延到全身,肋骨的疼痛让他想伸手去安抚,刚一碰上又疼得更甚,最后拍打着门哀唤里面的人。 “奶奶——” 唐青容听得见,最后抬起眼睛看着王郅君,却被后者的话逼得不能开口。 “你不要跟我说,要救那小子。” 唐青容仍旧道:“她一定还是想要大悲赋,奶奶……您留着它也没有用……” 唐竭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最后大门一开,看到王郅君长杖尾端的精致雕纹,他伤口的血又渗出来,指间也染上血色。 “你还叫我一声奶奶,就表明——” 唐竭道:“奶奶我知错了,不管是离家,还是偷药,都知错了……” “哪怕是给那个女人跪下也好,霖风——冷霖风,没了他不行,奶奶你要我死吗!” 叶知秋在长梯下闻得这声高呼,思绪立刻翻转至尤离身上。 情深不寿,是否就是如此? 钟舒文一身水气,显然刚从山下回来,看着上方的凄景,被沉重的氛围压得没有开口。 叶知秋叹道:“何事——” 钟舒文道:“九华的来报,唐盟主很快会回来。” 唐竭抬不起头去,只能看着王郅君驼色的衣角,缓缓摇了头。 她不会想救他的。 她曾经差点就杀了他。 他身体一倾,双手撑在门口的砖地上,再直不起身来。 木杖捶地,咚得一声。 “带他回去换药。” 傅红雪在廊侧看到了全程,脸上表情麻木。 他最不喜欢这样冲突激烈的场景。 他已在唐门待了多日,燕南飞不能与他同行,隐住在后山小宅里,地点只有他和叶知秋知晓。大事频发,不管是要静心还是要想对策,他都该回去一趟了。 江湖人提到傅红雪,即便言说他的腿疾,或者议论他孤僻的性格,却无一不忌惮他的刀。 人一旦站在顶峰上,就难以明白别人卑微祈求时的渺小。 山路不便,然他轻功也绝顶,林中毫不见暑气,炊烟不散,燕南飞已几步冲出来,果见是傅红雪回来,急切而问:“如何?” 傅红雪三言两语地道明情况,最后说了打算。 “今晚夜探醉月居如何……” 燕南飞沉吟片刻,“我陪你去。” 他给出有力的理由,“那儿的路我都还记得。” 傅红雪没有反对,“我方才,看到唐竭的那副样子——” “就像尤离对……” 燕南飞哀色骤起,“公孙剑把他葬回太白了。” 他狠狠闭目,“傅红雪,你说,人死了是不是真的可以化成鬼……” 傅红雪道:“叶盟主都告诉你了?” 燕南飞也无法接受这个巨大的惨烈难题,“我本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同去轮回了。” 他掌心搭在傅红雪肩上,“他从来没有自尽的倾向,那日突然自刎,我有个怀疑,万分希望是我多想了。” 傅红雪心头一重,“我也一样。” 燕南飞掌中渐渐收力,“傅红雪,我可不是悲天悯人的人。” 傅红雪道:“我也不是。” 燕南飞的气息渐近,“事已至此,他绝对——” “绝不能再想起来!” 巴山盛夏,不染徐海昏黄,无关燕云风沙,更难染指秦川凄雪。 那年剑客初行,鬓染雪刃含光,剑履山河伴云雨。一朝失心,终灭骨他乡,夜半魂歌无从起,乞前事皆虚,盼沉尘为梦,睁眸只惊笑。 江湖千载,浴血成谈,亡人多无记。希冥路相伴,交杯同饮话孟婆。多言多殇,愿常空惘,奈何桥上四面茫茫,寻尽千眼无他,孤魂自灭而已矣。 泼墨岭上新坟,独孤若虚横笛相和风雪,吹不尽哀思。江湖有多少人横刀策马而过,再也没有回来?这种人多得数不清,导致他们都快淡漠了生死,可发生在自己这里时,仍旧痛心彻骨。 公孙剑执着一坛酒,大半都晃落胸口,湿透了,冰冷更甚。 独孤若虚望着下方通往太白山门的路,好像看见了那日尤离和江熙来的样子。他只想象,也想象得八九不离十。 那是最好的岁月,初入江湖,涉世未深,情投意合,携手归来。五毒的孩子,下巴抵在江熙来领上,埋头躲着风雪,他是如何唤他的—— 熙来。 若能重回当日,公孙剑恐怕即使一刀毕了他命也不惜。 然当日他们欢言笑语,总以为这也是很好的。 风中突然传来公孙剑的声音,带三分醉意,语气颇为蛮横。 “你说——” 独孤若虚指下一停,见他眼中迷离,柔声问:“什么?” 公孙剑缓缓道:“师弟他……是否已过奈何桥……” 独孤若虚浑身冷得麻木,如此虚无之事谁能知晓?只道:“据说,黄泉路上,彼岸花开如火,尤离想必在等他。” 公孙剑将酒坛一掷,杀意是真实的—— “别提那个混蛋!” 独孤若虚道:“往事不可追,江师弟真心喜欢他却是真的。” 公孙剑狠狠道:“然后终被辜负了——” 独孤若虚道:“终是都去了,未亡人如何唾骂,他们也听不见。” 公孙剑醉后起身,晃了半步,抚着碑上江熙来的名字道:“师弟,还是多讨两碗孟婆汤……都忘了得好。” 独孤若虚盯着碑下,犹记那日公孙剑风霜满身,送着棺木回到太白山门前,刚一下马就跌在地上。 他有思想准备,然看到棺材停到眼前,想到昔日活泼笑语的江熙来就躺在里面,几乎就要呕出血来。 是啊,死了,终归还是死了。 风无痕一手扶了一个,吩咐人把棺木抬进去。 公孙剑立着手里兵刃,深深插在积雪上,很快自己站了起来。 第一次听见他的哭腔。 他说—— 师父, 师弟没了。 他想说服自己,眼角的生疼只是因风雪刮过而已。 眼泪也是幻觉罢了。 雪盖了一层又一层,永不消融。 一如唐竭的绝望,只增不减。 抱着冷霖风的灰甲,感受到粗糙和冰冷。 燕云落日时,那人就在他身后,马儿慢悠悠地走,风也静了许多。 初逢时二人马上对峙,唐竭坚定立场—— “我不去神威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