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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是一座重檐屋阁,其下九层高的石阶,左右两侧各一只石狮子,巍峨气派至极。 只是如今,这气派的衙门前密密的挤满了人和马车,排队等着领人。 几个身着甲胄、腰间挂着佩剑的郎将将人群团团围住,不时吆三喝四地维持着秩序。 被推搡了几把,被吆喝了几声,里面的人开始烦躁起来。 “这叫什么事?分明是他们抓错了人,如今倒像是对待犯人一般地把我们驱来赶去,到底是改朝换代了,京城的天地都不知道姓什么了。” 另一人道:“还能姓什么?姓文呗,听说新登位的小皇帝可对丞相大人言听计从,御出的诏令都是丞相拟好了送给陛下,陛下连看都不看就用印,而后直接发到尚书台,这天下的生杀予夺可全在丞相大人的一杆笔里了。” 原先抱怨的那人道:“这位文丞相在北疆三年,我有亲戚在那边,听说名声可吓人着呢。北疆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狠角无数,可把他们绑起来也狠不过一个文旌。听说阴狠暴戾,残忍至极,把他惹恼了断人手脚、剥皮都不在话下……” 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只觉一股阴风顺着脚底往上冒,颤颤地噤了声。 其中一个眼尖,瞅见了郎将的包围圈外站着两个穿戴青纱帽、刺绣文雁武虎的广袖襕袍,两个人中年级稍轻的那个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手摁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面色很是不善。 那人陡然想起传闻中文旌身边人才济济,跟随他从北疆一路打到长安,如今都得了不低的官位功名。 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文旌的心腹,那刚才的一番针对文旌的言论又是不是被他们听去了…… 那人不敢细想,瑟瑟地低下头缩成一团,随着缓慢推进的人群往前移。 外面,两个穿襕袍的男子转身走了,年长的那个轻推了一把年幼的,道:“扶风,你不必往心里去,从北疆到长安,关于丞相什么离谱的谣言咱没听过?丞相自己都说了,不必理会。” 那名被唤作扶风的男子一脸的横怒:“我就是瞧不惯这些人,被他们扔在北疆那虎狼窟里试试,要是不狠还不让人一口吞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噤了声,快步走到墙垣前,朝着那里停着的一辆马车躬身揖礼。 紫鬃骏马后垂着一张厚重的毡帘,随侍把毡帘悬起,只余一张较为轻薄的蓝绸车幔如波纹一般垂下,遮掩着里面的人。 一道如泉水潺湲般悦耳和缓的声音传出:“江怜,扶风,北衙府司这边可有异动?” 江怜就是刚才一直劝人的那个,他抱剑在胸前,道:“已按照丞相的意思,清点核对身份,凡是无辜者当场释放,这些老百姓们还算配合,没有异动。” “百姓是没有异动,我瞧你们两个倒是有几分异动,刚才在骂骂咧咧的什么?” 两人抬头,见马车边站了个男子,大约二十多岁,一袭白色锦衣,手中摇着玉骨折扇,星眸含笑,端得是个丰神俊朗的佳公子。 正是文旌身边那素有‘智星’美名的军师金明池,如今已官拜凤阁侍中。 扶风是个浮躁性子,此刻耐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一吐为快,江怜一把把他抓回来,颇为顾忌地看了眼马车里的人,躬身合揖道:“扶风是担心太多人聚在北衙府司前,迟迟不散会出事。” 金明池摇着折扇,道:“这也是没办法,抓人抓得太狠,总得一一核对过身份之后再放……嗯?那不是任府的马车……” 他话音一转,侧身朝着北衙府司的方向看去,衙门口自然是挤不进去了,只见一辆四面垂锦的黑鬃马车稳稳停在人群之后,几个穿着气派的下人搬脚垫、掀帘子,将里面的人扶了下来。 任瑾披了一身出得油光水亮的黑色狐毛大氅,金冠束发,冠上嵌着一颗莲花形白玉,瞧在阳光下那剔透的水头儿,便知价值不菲。 任府的下人已火速上前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开出一条狭窄的小道,任瑾抱着手炉走过去,便有衙役上前,两人说了些什么,随后衙役向侧一欠,将任瑾让进了衙门里。 攒动激愤的人群迅速地把那条刚开出来的小道淹没,任府的人彻底消失在金明池的视线范围里。 他纳罕地回过头道:“任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北衙府司还抓了任府的人……” 金明池本是随口一问,却见马车里原本坐得端正的文旌正抻着脖子朝外看,刚与金明池的视线对上,立即装作没事人似的把几乎快要靠在马车壁上的头收回来。 金明池了然一笑,道:“既是任大公子亲自来了,想必不是小事,我亲自去看一看。” 说完了,却站着不动。 静默了一会儿,马车里传出清冷的声音:“你不是要去看看吗?怎么还不去?” 金明池笑道:“我在等丞相大人的命令啊,我是随大人来的,非得等大人发话我才能去啊。” 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隐约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里面的人将拳头攥紧了…… 扶风见状,忙道:“这等小事何必劳烦金先生,我且去看看就是。” 金明池早就看腻了文旌端着的模样,本想戏弄戏弄他,哪能真让扶风这个愣头青去,便一把把他抓回来,道:“你在这儿安生待着,保护好丞相的安全,我去。” 说罢,摇着折扇,曳着臂袖,一派风雅倜傥地慢悠悠绕过人群,直奔衙门后门。 金明池身上挂着三品官衔儿,又是当朝丞相文旌的心腹,北衙府司自然不敢慢待。长使亲自出来恭迎,一路把金明池让进了县衙正堂。 “本官就不跟你客套了,只问一句,你们可抓了任家的什么人?” 长使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上冷汗,低头哈腰道:“都是底下人不长眼,下官已通知他们放人了……” 这人倒是识时务,也省得金明池跟他费口舌,他又想起刚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一派雍容气度的任家大公子,心想若是抓了任家的寻常人,怕是不会惊动劳烦他亲自来一趟,便含了几分好奇地问:“你们抓了谁?” 长使本有几分为难,可见金明池目光炯炯非要一探究竟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抓了任家的大小姐,任遥。” 金明池摇折扇的手当即滞住。 长使颤颤地抬眸觑看他的脸色,哀声道:“这事都是误会,衙役们本要去抓那逆商的家眷冯元郎,当时任小姐跟他在一块儿,就被稀里糊涂地抓进来了……”瞧着金明池一脸的不置可否,长使内心慌乱更甚,忐忑道:“这事真是误会,劳烦大人跟丞相解释解释……” 说话间,外面一阵喧闹。 金明池站起了身,走到正堂的后窗前,见任府的下人拥簇着任瑾出来,他只穿着单薄的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