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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问,“师父,她为金懿而死,为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在他的理解中,蒙青童是彻底在红尘情爱上绊了一跤,才把性命交待在丹青崖上。 就是这份情爱,陆僭不懂。 陆僭却说:“她不是为了金懿死的,阿斛。” “你还小,不知道天泽之下其实众生皆苦。但若她还在,定然会告诉你,她为之交付性命的,并不是金懿。” 这次轮到司空斛哑口无言。 他从没想过那一夜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若蒙青童只是为了救金懿,大可召出魔气远走高飞,而不是舍命把走火入魔的金懿压进仰启洞渊。 陆僭是在告诉他,这世间除去情爱,还有更多人事需要照拂;以及,普天之下,陆僭只和蒙青童心有灵犀。 司空斛咬了咬嘴唇,“师父,那你要的是什么?” 陆僭一愣。 司空斛说:“十九师叔要师父抓荡邪火魔,师父就去抓荡邪火魔。蜀山要师父守丹青,师父便为蜀山守丹青。覆映要跑,师父就让它飞走。就连我要……师父都肯给我。旁人想什么,要什么,师父都肯给,那你自己呢?你要的又是什么?” 极少有人会对陆僭发出这样的疑问,但司空斛问了。 半晌,陆僭召回太微,重新穿云御剑。天光过大半日,他才终于按下云头,落在了海中一片礁石之上。 赤水之西,流沙之东,大河汤汤入海,海面凭空起波澜。 北风飘飘至,西风郁来,四面八方都是海浪声,风涛吹得二人袍袖猎猎欲飞。 陆僭看着海面之上层层白浪,半晌不发一言,司空斛随着他的目光极目远望。 海浪循环往复,拍击礁石,有一浪高就有一浪低,波涛与礁石撞击,发出清晰的有节律的涌动声。 司空斛注视远方海面,陆僭却看着司空斛的侧面,目光似乎可以穿透肌理骨rou直达心腑。 司空斛的鼻梁高得带出一阵傲气,下颌曲线却温润如千秋少年。这锋芒外露的少年是他一手带大,仿佛昨天还是为了块冰西瓜而跟在他身后撒泼打滚的孩子。 他以为自己了解司空斛,却原来并非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乘客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赶下车并发现车外在下刀 第41章 长海 司空斛突然收回视线,一转头,正正对上陆僭的目光,道:“师父,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看什么?” 即将夕照,美景空前,在他眼中也如飞灰。 陆僭不躲不闪,迎着他的目光回应:“师父想让你看一看,师父真心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陆僭不言,伸手指向海天一线。 人不知天之高海之阔,不知浪潮何年初见月。但只在远方一线,海面倏然消失于天际,无比轻快地落下世界尽头。 司空斛跟着陆僭的指尖望去,脚下是海,头顶是天。二者都不可穷尽,但毕竟都在人间。 陆僭想要的东西在人间之外,不沾一粒红尘,说出来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名为“自在”。 不知是海风太冷还是心底太枯,少年面孔上血色尽褪。 陆僭道:“阿斛,师父曾是少年时,在蜀山被拘得紧了,十分苦闷。少不更事,只想要一样东西,就是自在。” “那时每次踏上云头,师父都在想,我并非无能之辈,也并非无侠情壮志,为何不能做纵情恣意的剑侠,却要拘在山中修什么太虚玄妙的‘道’?若有朝一日,我可以离开蜀山,是否就可以仗剑行侠踏遍三界河山?” 他有过少年凌云志,也曾摸到蜀山的脊梁。但命运如同雪崩,从蒙青童到金懿再到司空斛,所有人命的重担纷至沓来,陆僭只能选择守在丹青崖上穷尽一生。 司空斛脱口道:“师父,想要就去做——” 陆僭的神色无波无澜,静静摇了摇头,又按了按自己的肩头。 “不行。” 司空斛有一种预感,若是任由陆僭这么说下去,就如大水倾覆再无回转,忍不住退后一步。 但陆僭转而伸过手来,温凉的五指在司空斛的肩上轻轻一按。 力道轻弱,但仿佛陡然在司空斛肩上拍下了一座高山,压得司空斛动弹不得。 陆僭道:“阿斛,造物如此,人何无忧。” “但再忧再痛再不得已,自己的天,要靠自己来撑。就算生来获罪于天,前方尽是末路死局,都要走下去,因为没有人能替你走完。” 司空斛凝望陆僭平静的容颜,脑内一片空茫,尽是冬风吹进海浪涛声。 所以说,陆僭带他逃出蜀山,就只是为了他逃出蜀山而已——陆僭上智超然,却尘虑萦心。他从来没有打算过所谓 “同心”,更没有想过所谓“长相守”。 这些天陆僭带着他且行且停,只是为了找个地方安置他,陆僭从一开始就想要回到蜀山。 白头崖十七年倏忽如露水,蜀山的陆僭仍然是蜀山的大师兄,是丹青崖的守山人。 “仗剑行侠踏遍三界河山”十个字,陆僭不会忘,但也不会做。 世间命途冷酷,人人头顶都有自己的一片天要撑。 司空斛也一样,同心和长相守可以留在心腑中新鲜至死,永远残念、永远耿耿于怀,但他必须带着这道有人用命来保的魂魄,藏起泼天魔气,在尘世中平安一生。 在他而言,连厌世都是罪恶的一种。 就像陆僭要放弃游侠的执念一样,司空斛不能用人间的云雨旖旎和新醅旧曲来留住陆僭。 陆僭教会他的东西很多,但镌刻最深的是这一条。 从出生开始,司空斛被陆僭骗过很多次,刚开始是“你是为师捡来的”,后来是“剑法这东西你学不会”,再后来是“你没有法力”,一直到“师父带你逃”。 到了如今,司空斛只有一件事想要问。 “师父,你心里有没有一刻,曾经喜欢过我?” 陆僭眉睫轻轻一动,声线中几乎重新萦上三分宠溺,“师父当然喜欢你。” 司空斛眉毛都不动一下,继续问道:“是像我对师父这样的喜欢么?” 陆僭不答。 司空斛道:“我喜欢师父,用的是昨夜那样的心思。师父,你可曾喜欢过我?” 陆僭继续不答。 司空斛茫然地想,果然是没有过。师父怕他伤心,虽然什么都肯给他,却不肯承认这一点。 陆僭待人好,永远温存仁慈,对谁都一样。 冬风吹得海浪徘徊,如同云雷。 陆僭的眼瞳就在潮湿的冬风中冷淡了下来,雪冷霜严,下意识地渗透出一丝厌恶,说道:“不曾。” 陆僭第一次如此直白,司空斛在陆僭冷漠得近乎陌生的脸色中奇异地冷静下来,突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被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