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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须走了,离开京城,去到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隔日,碧容便和崔颐收拾了包袱,启程南下,去往崔颐的家乡通县。 两人拎着包袱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听见一楼有桌客人在喝酒谈天。 一人说,“你听说城里昌顺伯余家的事了吗?说是家里的三小姐暴病身亡了,唉呦,可怜见的,年纪轻轻,都要成婚了,人却突然没了!” 他抿一口酒,啧叹道:“可见这人呐,真是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咱们觉着出身名门就是福运亨通了,可没想到照样有红颜薄命的,有这个福,却没命享!” 另一人嚼着花生米笑道:“昌顺伯府打的一手好算盘,听说死了的那个小姐,她的亲事到她meimei头上了,这种事咱们也就听个乐,大户人家的阴私事儿谁能说的清呢?” 寥寥几句戏语,却险些让碧容从楼梯上跌下去,得亏崔颐一把抓住她。 “怎么了?”崔颐关切道。 “没事,没事。”碧容眼里含着泪,把头埋的低低的,使劲拍崔颐,“快走吧!” 第九十一章 碧容与崔颐二人一路南下,光是坐船就坐了十几天,等上了岸,又从马车坐到驴车,碧容那个娇养的身子哪里受的住,一路上又颠又吐,折腾的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好不容易到了崔颐的老家,一进城,碧容就撑不住了,虚弱的几乎站不稳,只好花钱雇了顶小轿抬着走。 一路到了崔府的大门,崔颐数月未曾归家,还没进门便激动的不得了,回身对碧容笑道:“到家了,咱们到家了。” 崔颐背着包袱,走上前扣响大门上的铜环,不多时,一个穿着粗布蓝衣的小厮推开了大门,见着崔颐,立时惊讶道:“少爷,你回来了?” 边上两个正闲聊的婆子听见这话,也跟着冲了出来,“哎呀呀,少爷回来啦!” 又打一旁的小厮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夫人回话?” 小厮忙不迭转身进去回话了,崔颐跟两个婆子热络的寒暄了一阵。 碧容在后边默默站着,有个戴银簪子的婆子看见她了,她见崔颐身后还跟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免疑惑道:“这是哪个?” “是我娘子,在京城里娶的。”崔颐低声解释道。 两个婆子听完却炸了锅,一人吓的跳脚,登时惊叫出声,“什么?少爷你在京城娶妻了?” 另一人哀呼道:“唉呦,这叫怎么回事吗?表小姐还等着你回家呢!” 崔颐颇为尴尬,小声道:“这些往后再说。” 说完便回身拉了碧容进去。 碧容进了崔家,四处一打量,心里就大致有了成算。 这座府邸不过是个三进小院落,面积不大,府里伺候的人也不多,十来个而已,这样的家境,最多是个做小生意的人家,可见崔颐路上跟她说的那些大家大业,诓她的成分居多! 碧容其实早猜出崔家不是什么显赫富贵的人家,但经过崔颐一路上的吹嘘,什么富甲一方,什么地方豪绅,此刻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落差反倒更大。 走在路上,碧容就在盘算自己带出来的银钱可以置办些什么,她是自个一个人过来的,只怕后边为难她的事不会少,但是到了这一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已经没有回头考虑的机会了! 崔颐先去了厅堂那边见他母亲,指了个叫小玲的丫鬟领着碧容回房歇歇息。 他现在不敢带着碧容去见人,他母亲脾气坏,表妹更是难缠,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怎么敢让她们碰面? 崔颐走了,碧容就跟着小玲去崔颐的房里,那叫小玲的丫头有些怯生生的,但又耐不住好奇,总是偷偷回头打量碧容。 瞄了好几眼,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问了句,“你真是我们家少奶奶吗?” 碧容正在出神想事,被她一叫,略怔了怔才道:“少奶奶?” 小玲性子活泛,话也多,絮絮叨叨接着说,“原先我们都以为表小姐要做少奶奶的,可谁知道少爷在京城娶了新奶奶,不过表姑娘不好相处,我们都不喜欢她。” 小玲一边走一边笑,“要我说,还是姑娘你当少奶奶合适,你长的可真漂亮,我以为表姑娘就够好看的了,可是姑娘你就像天仙下凡似的,是不是京城里的姑娘都像你这么漂亮?” 碧容没说话,这几日她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可此刻听到小丫头说她像天仙下凡,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这样的长相,真算的上是天仙下凡吗? 从前人家都暗讽她是狐狸精再世,就因为她生了一双妩媚的眼。 碧容跟着小玲到了崔颐住的屋子 ,屋里挺别致,堆放最多的东西便是各类书籍,可见崔颐从前确实是用功过的。 进了屋里,她便小心把门锁上,解开怀里的包袱,把带着的银票和散碎银子都敞在床榻上,五十两,一百两,二百两,一遍遍的数过去,共计是三百五十两银票并三十几两银锞子。 出来的时候她带了五百多两,大部分是银票,都是她这些年慢慢积攒下来的,没想到一路上,她千方百计的管着,还是被崔颐花走了一百多两。 碧容把包袱收拾好,四处看看,将银票藏在床边的夹板里。 总之往后这钱她要留着自己傍身,再买点地皮租出去,一年收点利息,好歹给自个准备些薄产,省得天天看人脸色。 等收拾完这些,碧容就坐在床沿上发愣,盯着脚尖默默叹气。 她忽然就觉得,这是何必呢?这是为什么呢? 她本来不必这样的。 原本她有八千两的嫁妆,有几百亩田庄,有六家铺子,光是她的陪房就有二三十人,比崔家所有的下人都多。 原本她的夫家是大学士府,清贵名门,书香大族,有几十年的文采气度,她的夫婿,亦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可现在,她在千里之外的通县,无名无分的嫁来一个乡绅之家。 甚至连嫁都谈不上,毕竟连个成亲礼都没有。 她的婚事,她的嫁妆,全都没了,或许已经全给黛容了! 她原可以风光大嫁的,又何苦将自己作到这个地步? 碧容心里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一晚她会忽然失了神智。 之前她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几日舟车劳顿时,她竟然有些想明白了。 除了崔颐,还有谁能使手脚? 可是一想到这一茬,她就心里发毛,冷汗直流。 夜晚难寐之时,她也曾想过,若是她一开始就把崔颐当个奴才看,保持自己的高高在上,兴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可时至今日再谈追悔,早已经来不及了! 碧容靠在床边休息,忽而听见小玲在门外叫她,“姑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