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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是分床,小青龙委屈巴巴地抱着席子在寝殿里打地铺,半夜偷偷爬回床上多半要给一脚踹出来。 再后来明王殿下越发无情,连地铺也不让他睡了,非让他搬出御宵殿自己单住。 龙渊又气又委屈,干脆跑到殿后的梧桐林里给自己搭了个树屋,那个树屋的形状就跟现在这个差不多,只是手艺远没有现在成熟,睡到第二晚就塌了。 孔宣只得允许龙渊睡到殿内的书房里,而且是附条件地借住,每天只有抄足了功课才行,写不完就要滚出去天空为被大地为床。 显然龙渊看出来明王殿下此刻在想什么,捡起阿芙蓉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殿下从前真是无情啊,每天要我饿着肚子抄书,抄不完还要挨罚……” “还是现在这个好,”他手欠地将阿芙蓉别在了孔宣鬓边,娇花佳人,相得益彰! 孔宣发现自己的长发给人在头顶编了一缕发辫,不像梅罗那头小辫儿那么夸张,倒也整整齐齐的并不难看。 这小龙崽子趁他睡着究竟搞了多少小动作,倒是真不输当年呢。 孔宣扒着船沿看出去,四周环海,像个小岛,岛上风貌原始,覆盖着各种野生植被、果树,没有居民。 一侧海滩上布满暗礁,浪花追逐着冲上岸又退下去,两个鲛人儿童在戏水,短胖的鱼尾拍起水花互溅,咯咯的笑声不时传来。 看护他们的成年鲛人坐在软沙上晒太阳,互相编着发辫,清洁鱼尾;男人们在浅海清理岩洞,采集食物,制作简单的防御工具;年轻的鲛女十指翻飞,熟练地织绡…… 还有梅罗,傻瓜一样裸着上半身,正在跟年龄般般大的几个少年比赛跳圈,好像海洋馆里训练有素的海豚,扑通一声砸起老高的浪花。 塔依和那个中年鲛女安静地浮在一旁看着他们,卷发铺在海面,泛着点点碎光。 “这是什么地方?” “是不是很美?”龙渊挨着他坐直身体,让孔宣靠着自己,“从地理上讲,这儿属于西太平洋,传说中和百慕大同样神秘的‘龙三角’,容易发生海难和空难的恐怖地域。” 孔宣了然,应该就是人界与其他界面能量波动活跃的地带,空间不稳定是客观事实,但也有被故意夸大的成分,让各界居民心存畏惧敬而远之。 可惜人类对海洋的探索,尤其是浅海,远不止宇宙那么狭隘,这些鲛人又不会隐身。 “这里也不安全。” 龙渊点点头,指着周围一片淡青色的结界给他看,“临时让他们过渡一下,等海里的事情平息后,再找合适的地方。” 崽崽都有自己的安排,孔宣放心地躺回吊船里,居然有点满意当前的生活。 他的要求向来不高,碧海、蓝天、六道太平,就像此时随风轻摆的感觉,自在惬意,身心柔软。 可惜还没太平两分钟,下面一片喧哗,原本男耕女织的鲛人们噼哩扑通跳进大海,只余下两个胆子大的露出脑袋警惕地观望。 远处响起橹棹声,一条破船劈波斩浪飘摇驶来,驾船的人身穿棉布白袍,被浪打湿大半糊在腿上有些狼狈,一颗脑袋被日头晒得闪闪发光。 安忍丢了桨大步登岸,边走边拧衣襟里的水,“这么难找的地方,又是飞机又是轮船,你们谁来把我的路费报一下——” 他怎么也来了? 孔宣直接飞下吊船迎过去,刚要对着安忍的破衣烂衫开嘲讽,忽地发现自己袍摆好像被狗啃过,秃了一大块,腰间还撕开一道口子,若不是里面有布条包裹伤口恐怕会走光。 孔宣有点卡壳,突然觉得没话可说反倒显得自己迎过来的举动太过热情洋溢。 梅罗骑着变回真身的老鳌溜达过来,呜哩哇啦一通比划,老鳌取其精华翻译成一句,“他说他会织绡,补衣服。” 孔宣眼皮一抽,谁要穿他织的衣服! 他当着梅罗的面儿广袖微动,长袍登时焕然一新,梅罗惊得嘴巴里好像卡了个海龟蛋。 “人都到齐了,说正事吧。”金鹏一撩袍摆坐在石滩上,英令在他旁边蹲下。 绿头发的海巫师居然化出了双腿走上岸,跪坐在一块岩石上,俨然一个非主流的冷艳美女。 她从英令手里接过字条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又转眼看了看梅罗。 “我要先从王子的事情说起,”海巫师不疾不徐,“其实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个,并不是海鲛族的王子梅罗,这个身体的名字叫萨沙,只是个血统平庸的年轻人。如果不是海鲛族遇到了灭顶之灾,他大概永远也没有机会成为王子殿下的‘钵’。” 梅罗眸色暗淡哀伤,不由自主地转头去捕捉海里那个遥遥望着他的佝偻身影,那个中年女鲛人是萨沙的母亲。 海鲛一族在近千年经历了残酷的被捕和屠戮,这源于人类越来越发达的航海和捕捞技术,浅海对他们来说已无安全可言,鲛人的数量连年锐减、濒危绝迹。 “最少的时候,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巫师平静地说,墨蓝色瞳仁里盛满哀伤,“直到被妖怪圈禁,虽然失去了自由,但那里的确比外面更安全些。他们杀死了我们中的一些人,更多的活了下来,有人繁衍了后代……我们不知道,妖怪和人,究竟谁更可怕……” 巫师的声音哀沉低柔,如同一首悲伤的挽歌。 海鲛遗族在逃亡的途中被黑袍妖怪捉到,圈养在那个倒悬壶的岩洞里,最开始大家都被关着,后来许是妖怪嫌每天都要来投喂他们实在太麻烦,便从中选了一个‘牢头’代行其职,这个人就是萨沙。 萨沙性情顽劣,十分叛逆,除了年龄相仿的梅罗王子不爱跟任何人说话,包括自己的母亲,简直就是中二病患的典型症候。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在被捕后向妖怪们做出跪舔的姿势,学着他们的样子恶声恶气训斥族人,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萨沙被族人唾弃,连带他可怜的母亲一起被孤立,那个老实的女人只会默默垂泪,在所有人都休息之后独自打扫岩洞赎罪。 梅罗王子对昔日伙伴非常失望,加之那时他身体很不好,常常对萨沙发脾气,用最犀利的语言斥责他。 每每这种时候,萨沙那无所谓的眼神便隐隐流露出一丝痛楚,紧闭双眸沉默以对。 终于,黑袍妖怪们将采集投喂的工作交给了舔狗萨沙,他得以穿上黑甲衣自由出入岩洞,不再同其他人一样被关在囚笼里。 萨沙再次出人意料地没有乘机逃走,而是尽心尽力地做着这份遭人白眼的饲养员工作。 每次采集回来,他都会给好朋友梅罗带一份特别的礼物,也许只是一捆最鲜嫩的海草、一块漂亮的花贝壳,或是一只宠物海星。 有时为了收集到足够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