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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一个个像炸开了似的—— “什么?发配?!” “不!我不去!” “哈哈!倒是给我一刀痛快!呸!想让老子去充军?” …… 宋然只觉得双腿发软,耳边还回响着那几个字“充军……发配……”,他不敢置信,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抹,再看四周,可不是?都是挑选过的,他们这一堆约莫三十来人,看起来都是青壮年。再看上边的衙差,配饰不同,身上一股悍气,并不是衙门里的人,应该是从卫所过来,专司押解的。 可是,自己还没被定罪,自己是冤枉的,就这样,就这样被发配边地?不!不!宋然下意识想后退,谁知还没等他转身,后边忽然几声喝打,随即是一迭声的惨叫。他惊恐地随着众人的目光回望,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囚犯,想往牢房的方向跑,被两个高壮衙差扭住,就是一顿鞭子,抽得那人不断求饶,声音由大至小,渐渐的便不闻声响,人也不动了,估计是已然昏死过去。 这一变故使得在场的囚犯都静了下来,上面站着的主簿等人冷着脸看,等了一等,才再出声说道:“不要妄想逃跑!下场都看到了?赶紧的,吃了上路!” 有人抬了热腾腾的包子,并稀粥过来,放在台阶前。这一下,众囚犯又哄的一声,个个都仿佛忘记了前一刻的抱怨,也忘了前边死活不知的年轻人,大家只咽着口水看那吃食。 宋然排在罗二后面,也得了稀粥和包子,这可是几天来第一口热的东西,而且没有人来抢,人人都埋着头,狼吞虎咽。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像其他囚犯一样,席地而坐,大口吞咽着,热粥下肚,烫起一阵颤栗的感觉,使他觉得自己身上总算有了些气力。肚子里有了些垫底的,他才掰着包子往嘴里塞,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毫无办法,毫无办法啊! 命运的急转直下,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太快,太突然了,宋然只觉得自己是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暗黑之力推着往前,将要坠入无底的深渊当中。 第32章 上路 自大赢建朝以来,便与北元南北对峙,元人每每掠夺甚多,边地老百姓不堪其扰。本朝皇帝特意派遣了得力大将镇守,可那些元人往往是一小撮的,四处点火,抢了就走,甚是狡猾。朝廷便在沿途等地设置卫所,分散防治,因而需要的兵士总是供不应求,每每要在各地牢囚中临时征调。 但像现今这种情况却是少见,往年囚犯充军,是十分严格的,需刑部派人下来审核过,验明正身,施以黥刺,登记在册,方能开行。今日之事如此仓促,多半是情况特殊。 以牢囚之身充军者,终身服役,甚而累及后人。而且路上风霜雨雪,边地苦寒严冻,在路上死去的且不必说,即使到了边地,许多人也挨不了几年,踏上充军之路实际上就是走上了死亡之路。所以,听说要被发配,那些囚犯反应激烈也不足为奇了。 然而这是无法反抗的,吃完了早饭,一拨人等便被逐一记册,然后往脖子上锁上铁链,拴成一长串,被驱赶着上路了。这时候虽省却了枷,手脚也不必上锁,然而被冰凉的铁链禁锢着脖子,相距不得过大,囚犯们行走间要大约保持一致,也是极受限制的。此法的好处是不必怕人逃走,行进速度也可加快,于看管的人也是省了许多力气。 早有许多人得了消息,奔出来看热闹。特别是那些牢囚家属,哭哭啼啼的在路边候着,这个拉那个扯,都被押解的军士无情地呼喝着,驱逐着,情状十分混乱。有人便趁乱塞给自己儿子或兄弟一些衣物干粮,对于这个军士倒没有理会,有吃穿倒是好的,免得在路上死的人多,白走这一趟。 宋然如同失落了家族队伍的小兽,夹在人群中惶惶前行,总觉得这不是真的,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办,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弄清楚,还有许多人要见,要说话,要嘱咐……他的步子是机械的,眼睛却在焦急张望,哪怕看到一个吕府的下人也好啊!可是挨挨挤挤围观的人群里,俱是陌生的脸孔。而他左边有个军士,不时甩甩鞭子催促着,所以他不得不顺着前边的人的脚步走啊走,眼看着离城门越来越近了。 “宋然!宋然——”忽然,他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他连忙抬起头四处张望,只见一身灰黑的姚笑,正推开了人,挤到前边来,手上拎着个包袱,一看他,忙急急地跟着,边把手里的包袱塞过来。 “快,拿着!” 宋然努力伸长了手,堪堪够到,一把将包袱扯了过来,脚下却不能停,被后边的人推了两下,差点摔倒在地。 他扭回头大声问着:“姚笑,我二哥怎么样了?” “啊?!哦,我打听了,没事,没事!”姚笑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努力跟上队伍的步伐,嘴里应着。 “等庞非回来,你告诉他——”宋然又喊起来。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两边护着队伍的军士便开始驱逐起围观的人来,因为已经到了北城门,需停下来整队,恐防那些家属蜂拥而上,所以一些军士便把人群统统赶远,中间留出一个大圈来,另外的军士便喝令队伍里众人站好,有东西的,便把东西拴在手上,打了结以免累赘阻了路,影响行进速度。 宋然眼巴巴地看着姚笑被赶得远远的,自然是无法对话了。他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将那个鼓囊囊的包袱换到左手边拴好,又抓开一点套在颈上的铁链,憋闷不已,千言万语都只能哽在心头。 吕城,府衙外,围观的人群早随着牢囚队伍的离开而散了,只有那声声叹息,纷纷言语仿佛还在风中飘荡。 “好了,总算尘埃落定,咱们也该上路了。”年轻文士自言自语,拍了拍身侧的马,一眨不眨地盯着路那头。 少顷,一辆马车驶过来,车窗被修长的手指掀起,露出男人的一双眼睛来。 年轻文士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等马车过得一阵,方跨上马,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出了城门,便下马,钻进早等在那里的马车,须臾,车子便扬鞭而去。 而在另一边,却有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急促驶来。 “唉,已经到了,可以慢一点,我这把老骨头都快给你颠碎了。”老人家的声音里满是埋怨。 “王老先生,您担待点,都是路上耽搁了,说不得要加快些儿。过后我重重谢您!”车夫绷着一张脸,俊眉紧皱,随口应着,眼睛却直盯着前边的路,恨不得一鞭子就抽到吕府门口。正是莳风。 车子驶进街道,莳风边赶车便打量四周,心里有些疑惑,奇怪,怎么这儿好像开过大戏似的,地上散落着一些东西,甚是凌乱,两旁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大事。不过他也没多想,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