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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气,警察们却很有礼貌:“江先生,我们重新调查所有的当事人,是为了补充搜集一些犯罪线索,不会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怀疑任何人。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 “我啥时候都方便,”老江将手边的工具往桌角一推,便传达出腾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专心配合询问的意思,但他还是冷淡地补充道:“就怕年纪大了,记事情不如二十年前清楚。” 这下,连刑警队长也听出了暗讽的意思,他神情微变,却不好再说什么。当年警方将老江当作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虽然最终解除了他的嫌疑,却也给他的生活带去了不便。当时老江接受过多次询问,队长正是参与调查的警察之一,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已成老者的老江还要被同样的人问同样的问题,有不悦也是人之常情。 “请放心,不会为难您关于案件细节的事情。”队长上前一步,语气愈发地客气:“选择向您搜集线索,也是出于您对这院子比较熟悉的考虑。我们只是想问一件事。” 队长顿了顿,这才说出了问题:“请回忆一下,在您的印象中,向娅叶是什么样的人?” 老江显然怔住了,他似乎从未想过会被询问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 二十年前的老江为生计所迫,推着小车游荡在B区的各个小区,向住户们吆喝“开锁配钥匙叻”,那时的他尚值壮年,身形年龄都与连环凶手相似,又恰好在三位受害者死亡之时,被目击到现身于案发小区,于是成为了警方的首位怀疑对象。 有人查出了老江的来历,发现他在异地的公安局留下过案底,曾经是一名在圈子内颇有名声的大盗,擅长用一根铁丝开锁,甚至创下过一分钟内撬开小区防盗大门的记录。后来老江金盆洗手,来到L市做开锁和配钥匙的营生,他穿梭于B区大大小小的社区,对各个居住地都十分熟悉。 老江身上的种种信息,都与连环凶手能够潜入社区、避开所有摄像头并且撬锁入室行凶的手法相当吻合。 为此,市民们一度相信老江就是那臭名昭著的凶手,只是缺乏能证实这一点的有力证据,警方才拿他无奈可何的。愤怒的受害者家属们同样无奈,但他们还有卸私愤的办法,他们扎老江的轮胎、砸他的摊位,叫他无法继续赖以谋生的活计。 大多数的泄愤者还是理智的,对老江的“报复”也仅限于让他无法赚钱为止,只有和惠风一人听说了老江和凶手的种种相符之处后激动异常,她将切菜刀藏在包里,径自来到老江摊位前声称要配钥匙,趁着老江俯身拿工具的工夫抽出了刀子,狠狠地向他挥下去…… 有一对夫妇正好从那里路过,男人见状挺身而出,紧紧地从后面抱住和惠风,腾出一只手抢夺那在空中乱舞的利刀,女人挡在老江面前,她害怕得声音发抖,却依旧好言劝说着和惠风,求她冷静下来不要做傻事。 而老江只是抬起深深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神色狰狞的和惠风,不躲也不辩解。 “你们不管他,管我!”和惠风精疲力竭地挣扎着:“他是杀人犯!” “携带管制刀具和持刀伤人,都是犯法的。”男人只是冷冷地告诫她:“任何人,没有证据表明他犯罪,他就是无辜的老百姓。” 和惠风渐渐冷静下了,她倒在女人的怀里,一大口又一大口地喘息着,手中的刀已经被男人接过去了。和惠风抬眼,望着老江的眼神依然充满恨意。 “他,绝对不是凶手。”男人斩钉截铁地对和惠风说。 那对见义勇为的年轻夫妇,正是卢定涛的父母,而那天老江正好在他们所住的院子里摆摊。和惠风走后,卢爸爸对老江说:“以后就留在我们院子吧,我会跟社区的人说。” 老江没有拒绝,彼时的他已几乎没了生路,从前的客户听说了他的来历,都不敢再找他配钥匙,生意一时寥寥。 于是老江在院子里安顿下了,社区为他腾出一间地下室,他依旧摆着开锁配钥匙的摊子,有时还接一点打扫卫生、修伞修鞋的活计,这里的居民们淳朴友善,家里有不用的东西还会拿来接济他。 老江也是在这一时期记住了向娅叶,那是一个格外开朗可爱的女孩儿,整个人像从少儿画报里走出来的一样。她时常扎着双马尾,发丝随着人儿的跑动一扬一落,她的衣裙总是崭新的,干净又平整。 娅叶也是来给老江送东西的,起初是一周一两次,后来便成了几周来一回,拿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娅叶的手臂细而白嫩,托不住那一摞摇摇欲坠的衣服和食物,有时跑着跑着还会丢下一两件,她便不厌其烦地将剩下的东西搁在地上,又跑回去捡拾。 老江看得出,娅叶是富裕人家的女孩子,却没有丝毫千金小姐的架子,俏皮得让人心生怜爱。娅叶每每出现在暗蒙蒙的地下室,都好似一束明媚春光,抚去了空气中弥散着的灰尘,也抚去了老江心上的倦怠和苦涩。 闯荡过江湖、历经了沧桑的老江,竟开始隐隐地期盼起一个小女孩的到来,他会早早地迎出去接过小娅叶手里的重东西,嘴里念叨着下次不要拿这么多了。 娅叶便咯咯地笑起来:“偷偷告诉你我mama很懒,以前每周收拾屋子,现在总是不想收拾。” 娅叶笑,老江就跟着笑,脸上的沟壑纹路仿佛也被笑舒展了,他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掏出煎饼果子,娅叶上回说mama不让她吃街边的小吃,竟然想出央老江帮她买来尝尝的法子,真是小机灵鬼。 老江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好像因为一个小女孩而变得年轻了,老江湖成了老小孩。 再后来,娅叶死了。 娅叶失踪前后的那几天,老江生了病,当他捱到烧退走出地下室时,整个世界都变了……那些平素热络亲切的邻居,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惕意,每个人好似被包裹在透明的膜里,他们依然彼此握手、交谈,却总归隔着什么,这种光怪陆离的景象让向来无畏的老江第一次对人世产生惧意。 他想要后退着走,退回到小小的地下室去,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大步向前迈。他一边迈着,一边大声问路上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仿佛那层似薄而坚的膜是真实的存在似的,稍小些的音量都无法穿它而过。 也许自己那天是犯了耳鸣病罢……老江,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四处乱走,走到了保安室的门口,那里围拢了一小圈熟面孔,他们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抗议着什么,有人说,这难道不是L市治安最好的小区吗?又有人说,自己家也有小孩子,社区不给个交代,教他如何放心得下!还有人穿过人群大声嚷嚷,说院子是居民们的家园,就不该随便放外边人进来,这种先例开不得。 那天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