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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残。 果然,那道长的剑尖连何欢君的衣袂都还未碰到,便被一道厉光震开,如断线风筝般颓然落地,咳出点点鲜血。旁边的弟子见状大惊,连忙高喊着围过来,将他扶起来。 何欢君本不欲理会这些凡尘蝼蚁,可听到那些人喊出的名字,不由一顿。 他回身轻轻看了一眼那被众人扶起来的中年道长,桃花冷眸流转,泛出一丝讥诮。一眼罢,他便转身,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仿若未将这段小小插曲放在心上。 越往山巅,妖气越淡,想来以那些小妖的修为,还到不了这仙山的峰顶。但隐隐中,似有一丝魔气在这峰峦流动。 峰回路转之后,一座瑶池展现眼前。 瑶池之中玉桥延伸,曲折回旋之尽便是玉宇琼楼。 万年前的呦呦鹿鸣如今听在耳里便如可怜女子的低低泣语,何欢君眉尖蹙起,方觉察到一丝不对,便蓦地坠入一个结界。 霎时,犹被万丈深渊拉扯,从天高高坠下,身前身后皆是浓稠雾雨,有上古之响扑面而来,如在耳畔敲钟,撕扯着耳膜生痛。 “上古之时,有一骁勇善战的神将,他南征北战,扩充之疆域浩瀚无垠。然而,神将征战在外久不归家,其妻竟与他的族兄私通诞下一女,名为姬灵。事发后,二人联手欲推翻神将,被拆穿。神将抱走姬灵出逃至农粮城禁地,林中的沼泽瘴气使神将暂时避过追捕。然而族兄不死心,竟cao纵尸魅攻破农粮城,姬灵被毁容貌,神将为救姬灵中计受擒,族兄又率万鬼将神将埋在阴极之地,并压上数座高山。” “然而,那阴极之地往深数亿由旬的地渊中,囚着自盘古劈开混沌后被掩埋的数万亿魂灵,被称之万圣仙灵。鬼魅掩埋神将的异常之举惊动了万圣仙灵,数亿万年的尘封早已使它们愤怒、焦躁、不甘、急于重见天日。它们化作冉冉仙气,借着神将用龙火抵御阴寒之势时挣脱地囚,从阴极之地冲破封印,飘浮到云间,数座大山砰然倒塌,大地陷落,一座瑶池现出。” “万圣仙灵重见天日,欲将世间鬼魅消尽,却被神将劝下,万圣仙灵便将这些尸魅赶进阴极之地,化黄泉,引忘川,设酆都幽冥,造册阴司,使之不能为祸人间。” “瑶池上空,三青鸟拥护着兽面人身的姬灵飘然而至,神将与姬灵重聚。” “后来万圣仙灵助神将杀叛妻除逆兄,被拥护为天帝,称玉皇。三青鸟率万圣搭建天宫。” 故事说到这里,何欢君已知道自己是落入了三青鸟的魇中,这个结界,是西王母的梦境。而这个梦境记载着早已失落的上古神迹。 那姬灵,想必便是西王母。 这个念头才刚从神识中闪过,失坠感便徒然遏止,何欢君如被一团祥云包裹,轻轻浮于虚空。 浓雾渐散,云冠羽衣的西王母从虚空现出神形。 “何欢君。” “王母娘娘。” “你可知此为何处?” “青鸟之魇,王母之梦。” “呵呵。”云冠羽衣的女子掩唇轻笑,“你是长乘的仙徒,无怪乎能轻易勘破。” “师神他当真……” 西王母的笑意淡去,羽袖一拂,说起往事。 “我与玉皇之间,世人众说纷纭。皆说王母善妒,却不知,我也只是一个被辜负的女子。他称帝后,许我王母之位,可为了三界六道的秩序,他要我留在下界守着玉山瑶池。九重天上,他坐帝位,受众神朝拜,有貌美仙娥围绕,可我,终成为一个司天厉及五残的丑陋凶神,被他弃之如敝屐,只留下妒名。” “你可知,这漫长的数万岁月,我是如何熬过来的?”西王母轻轻一笑,“我当然知道,其实在玉皇心中,怎么也忘不了我是他的叛妻与逆兄生下的不伦。他可以选这世间任何的一个女子相爱,独独不想对着一个时时刻刻见之难忘的不忠。” 西王母叹出一口气,那是一个女子的莫可奈何,可悲凉之后,她又生出一丝怅惘,她想起一个人来,想起一个三百五十里之距的想念。 第十六章 “后来,我心中放下了玉皇。因为我认识了一个除玉皇之外与我最近的男人。他不嫌弃我的容貌,不在乎我的凶名,他从三百五十里外羸母山赶来,踏过青石,走过沙漠,给我带来东海蛟龙的魅珠,使我恢复容貌。” “那一刻,”西王母的眸中乍然迸出少女般的羞涩和热情,“那一刻是我从未有过的幸福,一个人待我这样好,不为任何缘由,没有任何动机,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尽管后来我才知道,他乃天之九德所化,他的忠﹑信﹑敬﹑刚﹑柔﹑和﹑固﹑贞﹑顺,他的一切好,皆是与生俱来,非对我一人独特。” “可我还是……”西王母轻轻颤着,她对长乘的爱,从未宣之出口,从来放在自己心中,反复煎熬和欢喜,竟连一丝怨恨也生不出来。遥遥相对三百五十里,知道他在那里,便始终觉得心安,便是永远困于这玉山瑶池又如何,她终是心甘情愿半点不悔。 何欢君低语道:“万年前我离开羸母山时,师神已现天人五衰之象。” “我当然知道。”西王母咬着银牙慢慢道出一句。她从未宣之出口,怕被别人知道的深情,终还是瞒不过九重天凌霄宝座上的那位。他挟着雷霆万钧之怒而来,对她连连掌掴,斥她不贞,几乎毁了大半瑶池,才解怒离去。可他并未就此甘休…… “长乘乃天之九德,他的真身被供奉在凌霄宝殿上的三角青铜鼎中,鼎中九支香火不断,他的真身便永不灭。可玉皇怒火冲天全然不顾后果,回天界后一脚蹬翻了炉鼎,使九德香火散落人间。” “是我害了他。” 何欢君道:“王母娘娘莫要自责,师神兴许早知此劫,他甘愿与羸母山同化,许是……”眼波流转,似忆起昔日山巅之上那位坐看云涌的寂寞天神,他的眸中,有一个驾着三青鸟腾云而去的女子,所过人间,散落瘟疫、疾病,给人间带去死亡和刑杀。众生只听哀鸿遍野,无人能知,那个有着凶神之名的女子,坐在云头哭泣。 “许是什么?” 何欢君抬头看见西王母屏息静气等待后话的微弱期望,微微一笑:“许是舍不得你。” 这句话落,眼见着那一双眼眸缓缓瞪大,刹那间迸出不可置信的狂喜,所有的哀戚怨恨一扫而空,如浸蜜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致的艳丽。你看,情有所应,竟这般让人欢喜失常,便是活的与天地同久的天神也不能幸免。 “你说的是真的?” 何欢君点头。 又问:“王母娘娘叛天,是为了师神?” 西王母从欢喜中平静下来,她抬头,冷眼睇着上空,说道:“我不能原谅杀了长乘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