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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是真的?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明诚冷笑:“你可千万别出作风问题。” “滚蛋。” 晚上明诚住在蒋经国办公室,非常挤,床边摆了几张椅子防止摔下床。蒋经国睡不着,拿着手套满面红光。明诚嫌刺眼:“你不困?你知道我坐了多久火车?” “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明诚很坚定:“……有。” “那很好啊,不用我跟你描述了。感觉好吗?我感觉棒极了。” “我十四岁就爱上了。你说呢。” “服气。” “不过对方显然和我想得不一样。当然没关系,我对一切问题都保持乐观。” “哈,我还寻思着作为过来人开导你一下,原来你才是前辈,甘拜下风,睡吧。” 过了一会儿,明诚突然冒了一句:“尼古拉,你觉不觉得……苏维埃方向出问题了?” 蒋经国睁开眼:“我警告过你,闭嘴。” 明诚苦闷:“我跟你也要闭嘴吗?这是为什么?你知道乌克兰死了多少人了吗?现在大清洗,洗什么?我的祖国也要跟着学吗?” 蒋经国很强硬:“闭嘴,明诚,你闭嘴。” “我不服,尼古拉。我不服。这不是我的信仰。” “睡觉!” 一九三五年十月,红军穿越十一个省,翻越十八座大山,跨越二十四条大河,近四百次战斗,历时一年,行军两万五千里,到达陕北延安。 今天学生们发现,明副教授似乎很开心。其实他开不开心一个样,但相处久了,能感觉到他的喜悦。秋风吹起金黄的落叶,绕着他飞,撩起他长长的围巾。 与组织失联三年,终于重新联系上。 “我们……找到了根据地。” “好。好好,我们得有个家。”明楼眼睛发红,眼神却很亮,“我们有个家了。那么我现在做什么?” “保持静默。” “我已经静默太久了。” “那就接着静默。这是你的任务。” 一九三五年十一月,莫斯科各大学逮捕一批“言论危险”的中国学员,怀疑他们跟基洛夫刺杀案有关,或者是日本间谍,全部流放西伯利亚。 49. 明楼觉得全身血凉下去,凉下去,凉得他战栗。 他不确定明诚在不在流放名单里。 他一宿没睡觉,在屋里打转。没有开灯,他觉得自己在黑暗里发狂,横冲直撞。 他早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他背叛自己的阶级,背叛自己的出身,为了信仰可以奉献一切,这是他对自己的誓言。 当明诚可能面对死亡的时候,明楼突然发觉自己很虚伪。 他在法国动弹不得,只能想尽一切办法通过外交人员打听被流放的人到底有哪些,仅仅打听到一部分,一串一串的俄语名字。 明楼发现他压根不知道明诚俄语名。 明楼违反纪律,联系巴黎地下组织。这是他一生中惟一一次违纪。明圣人,再怎么心无旁骛思如铁,他到底还是个人。 “我要知道,明诚同志近况如何。” 联系人坐在明楼对面,没有表情:“明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要知道苏联大清洗牵连的中国学生都如何了,有没有明诚同志?” 对面人没说话。 “我必须知道。” “红军只剩三万人,刚进陕北。蒋中正要一鼓作气歼灭我们。三三年苏俄出售东北中东铁路给日本,你知道么?” 明楼面无表情。 “现在能和苏俄对话的是国民党。国民党只想清剿我们。” 对面的人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帽子:“中国花了那么多的代价才明白一件事,‘希望’不是别人给的。看起来最高苏维埃是放弃我们了。伍豪同志说过,我们是眼睛和耳朵,其实家里的三万人才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为了他们奋斗,他们是方向。再见,明楼同志,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违纪。我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知道这很残酷,你也明白,以后会有更残酷的斗争。你我都……保重。” 明副教授走进教室,前一堂文学系的课刚下。先生在黑板上写了一首俄文诗,斯拉夫字母美丽流畅,经济系的学生一个词都看不懂。明副教授看着那首诗,很安静地看了半天。他轻声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一首什么诗?” 学生们看他。 “这是俄国诗人普希金的。”明副教授出神,用俄语念诗。法国学生们大概第一次发觉俄语也能如此缠绵多情。明副教授念俄语,他醇厚绒质的嗓音念得姑娘们心里发疼。 “在绝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容。”明副教授用法语解释,“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岁月就那样静静地消逝, 失去了神往,失去了灵感, 失去了眼泪,失去了生命,也失去了爱情 。” 坐在前排的女生们发现,明副教授,流泪了。 民国二十五年一月初,南京来了个人。瘦高,苍白,胡天飞雪一样的凛冽。他坐在戴笠办公室外面,腰背挺直,正宗军人式的挺拔。 调查处的人交换一个眼神。都是搞情报的,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是苏联来的。军校毕业,列宁格勒托尔马乔夫军事学院和莫斯科伏龙芝军事学院的优等生。苏联发疯一样地大清洗,他在名单之上,竟然让他跑了,一路从苏联越境到东北,穿过伪满,一直向南。 没死在路上真是奇迹。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大公子的亲笔信。 明诚闭着眼,思绪沸腾。他一会儿看到贵婉,一会儿看到吴先清。 他在巴黎和贵婉讨论他们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明诚强调,他会背,无论法文版还是波兰语版还是英文版。 贵婉看着他笑,问他知不知道一九三零年国民政府在胡汉民主持下曾经出过一部。这部法律规定必须降低佃租,佃农到一定时间有权购买土地,并且确立了一个消除地主所有制的前景。 明诚疑惑:“听说过,这不是挺好?” “所以,这部法律从未实施过。”贵婉温声道,“从来没有。我们祖国的佃农一直都是上缴所有收获的百分之五十到七十。我们的国民生产总值九成以上靠农业,然而我们的农民兄弟大部分都是佃农,一辈子被佃租困死在田地上。都讲老天赏脸尚可活命,但是你知道我们国家的死亡率是多少吗?” 明诚沉默。 “我们的死亡率是美国的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