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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写着什么的牌子,比划着请求对方施舍给自己一点剩饭或是银钱。 若是当天得不到足够的银钱,他就会被丐头儿的手下吊起来毒打。 他最害怕的,还是丐头儿会觉得他的模样不够凄惨,考虑再砍掉他的手臂什么的——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他不知道自己过得究竟有多痛苦,总之,他是在活着的。 也仅仅是在活着。 直到他随着丐头儿到了望川城,遇到了净空。 宋玄以为净空会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但是当他在觉远的记忆中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惊。 净空是一个很年轻的和尚。 长着秀气干净的五官,眉宇间带着隐约的笑意。 第一次见到觉远的时候,净空伸出手指去戳觉远的额头,笑嘻嘻地说:“小叫花子,别想跟我装可怜,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可说晚了这句话,净空又从寺里端出干净的饭菜来,看着他吃下肚:“吃饱了,你就去城里找个营生,学徒也好,小厮也罢,终归不会饿死的。” 是了,他不会饿死,但是会被丐头儿活活打死。 觉远觉得净空像是个傻子。 他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净空看见了,夸张地张大了嘴:“好你个小叫花子,脾气还不小,给你吃的,你还敢冲我翻白眼。” 觉远不说话,埋头接着吃饭。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他并不想把吃饭的时间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 净空却来了兴致,一个劲地戳着觉远:“来,再翻一个我看看,翻一个,翻一个——” 活像是那群在街上看猴戏的,瞧见了猴子翻跟头,便要簇拥着喊:“翻一个,再翻一个”,讨厌的很。 觉远不肯理他,周围净空的师兄弟都说这乞丐是个白眼狼,净空却笑了起来。 他说,这孩子一看就横,我就喜欢横的,软绵绵的跟面瓜似的,有什么意思。 净空强拉着他,给他洗了澡,换了衣裳,塞了干粮,还亲手给他写了一封什么信,让他去城里的药材铺,说去了那里,就有饱饭吃,做些杂活,还能学些制药的本事。 觉远穿着暖和的衣裳走了。 他没有去铁匠铺,因为丐头儿的人一直盯着他们。 他的干粮被乞丐们抢走了,衣服也被扯破弄脏了,书信在争斗中被撕碎了。 他还是那个叫花子,只是他再也不敢去寺庙门口乞讨了。 他怕遇见净空。 可他还是遇见了。 “小叫花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净空搓着自己冻红了的手,连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我问了药材铺的人,你为什么没有去?” “怕苦?怕累?”净空猜测着。 他张了张嘴,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个人大概会走吧。 觉远这样想着,忽然萌生了退意:他不想看着这个人转身,冷漠地离开自己。 却冷不防被按住了肩膀。 净空蹲下身子,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小叫花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觉远不知道,自己流泪了。 后来,净空打听着找到了丐头儿,给了丐头儿一笔不少的银子,将他赎了出来。 这是觉远听净明师叔说的。 “也是你与他有缘,我们中可没人出得起这笔银子,也只有净空师弟……”净明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得住了口。 觉远瞪着眼睛看他,满脸都写着疑问。 净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都是你师父出家前的业障,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可不能跟你胡说。” 觉远气哼哼地走了。 觉远觉得净空可能是个假和尚。 净空一点都不避世,在寺里的时候,他大部分都是笑嘻嘻地跳来跳去,也从来不像其他几个和尚,天天念叨着晦涩难懂的佛经。 他每天带着那几本医术,窝在房间里倒腾那些药材,只有面对那些病人,他才会收起笑嘻嘻的一面,露出认真的神态来。 偶尔还会跟他胡乱开玩笑。 “觉远啊,你怎么长的就这么矮呢?药铺儿子跟你一个年纪,已经比你高出半截子来了,你却还只有这么一丁点。”净空每次都托着下巴,在他的头顶比比划划。“咱俩一起出去,说你是我儿子都有人信。” “觉远,要不以后出去,我就说我是你爹吧?光头儿子和尚爹,听起来就很有戏。” 觉远瞪他一眼,不肯理他。 “你不想当我儿子?”净空更来劲了。“那要不我就说我是你哥哥?怎么样!光头弟弟和尚哥,也是一出大戏啊!” 后来净空便追着他满寺庙的喊弟弟,这话被寺里的净明听见了,把二人好一通训斥,尤其是净空,足足关了他半个月还多。 没错,这寺庙里的方丈是净空,管事的却是净明,有时候连净空也要吃他的挂落。 至于净空到底怎么成了和尚,怎么会做了方丈,这是一个难解的谜。 觉远听着寺里的只言片语,知道净空原本是个极高明的大夫,出身显赫,祖上甚至出过御医。 后来他因为年少气盛,替好友背了人命官司,被逐出了家门,最终流落到望川城,才选择了剃度出家。 如今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只是因为秉性单纯,面上也瞧着年轻罢了。 觉远想问,那他还有家人吗? 可是他不会说话。 净明想教他写字,净空却说,等他年纪再大一点,就让他把头发蓄回来,送他去书院,让他读书认字,将来娶妻生子,别跟他们这群老和尚混在一起。 至于现在,就让他开开心心的在寺里玩上几年。等到他长大了,再读书不迟。 然而,净空已经看不到他长大了。 第25章 寺庙 读到一半的时候,宋玄松开了手。 因为他眼前闪过的场景和信息都已经出现了混乱,这通常意味着记忆来源者的异常。 觉远并不知道宋玄了他的记忆,他的眼里仍带着压抑的痛楚。 他已经从癫狂当中清醒过来了,只是还在克制不住地颤抖,仿佛是灵魂中传来的,撕裂似的痛苦。 他在这样的颤抖中昏厥了过去。 宋玄看着晕倒在地上的觉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好奇的其实是这寺院里神乎其神的飞升,可终究还是没有在觉远的记忆里看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知是觉远在下意识的回避,还是他将那些温情的瞬间看得太过重要,以至于连宋玄时,第一时间得到的却是这些充满和谐的回忆。 “你怎么了?”姬云羲看着沉默不语的宋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浮现了一丝古怪。 “没什么。”宋玄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他……先带回去吧。” “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