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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战神的名号是真,我厌恶他是真,这世间人盼着他也是真。这天下他若想要,拿去刚好,我要哥哥就够了。” 宋玄忍不住刮了他鼻子一下:“儿女情长,竟大于家国天下了么?若是让旁人知道,不是要笑掉了大牙?” “我记得清楚,”姬云羲摸了摸鼻子,说得坦坦荡荡。“待我好的是你,不是天下,我想要的是宋玄,不是天下。我的初心就是你,目的也是你,其余的,权衡利弊,都可以舍去。” 在他的眼中,人最可悲的不是一无所有,不是贪得无厌,而是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若是听了旁人所言,去追求千般风景、万般高尚,到头来却弄丢了自己的心之所向,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他自认心胸狭隘,品行卑劣,却只有一件事做得最好: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是家国天下,不是高高在上,不是青史留名的贤明和大度,不是一个成功的帝王。 只是一个人罢了。 宋玄被这一通歪理说的嗔目结舌,竟不知怎么反驳。 夜色下,宋玄能看到身边人的眼中闪着狡猾却又执着的光芒,他隐约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栽在这人的手中,且栽得心甘情愿了。 他叹息一声:“若是明日,姬云旗改了主意,不肯归还玉玺。圣上就只能跟宋某浪迹天涯了。” 姬云羲眼中竟生出一丝兴味来:“那我们做一对江湖骗子。你不是说,有夫妻一同行走江湖的,哥哥瞧我有没有这个天分?” 宋玄见他神态中的期冀不似作伪,愈发地拿他没了办法,正待同他讲起江湖中事,便听后头一声马嘶。 紧接着便是一声熟悉的呼喊::“宋玄!” 正是花无穷的声音。 宋玄探出头去,瞧见花无穷单臂一撑,轻松从一匹枣红马背上跃下,动作敏捷熟稔,稳稳地落在他的面前,一手挑起了车帘。 “出大事了。”她的神态肃然。“外头有人趁夜攻城——” “什么人?”宋玄问。 “南图人,其余的正在打探,但多半是冲你们来的。”她说。“官兵正在守城,但对方人数太多。如今圣上不安全,主上命我来接你们回去。” 宋玄与姬云羲对视一眼,利落地答道:“上马,你来驾车。” 花无穷利落地跳了上来,提着祝阳的后衣领,将他扔到了车厢里头。 顺嘴还没忘记骂宋玄一句:“王八羔子,你倒是差使的顺手,老娘还有账没跟你清算。” 显然是先头在她家主上的面前,没敢多话,如今憋得狠了。 宋玄哭笑不得:“jiejie,这都几时了,你还惦记着这事呢?” 花无穷冷笑一声:“有我在,你怕什么?” 车里坐得三个男人咂摸了半晌,总觉得哪里有些倒错,仿佛他们是娇滴滴的大姑娘,驾车的那个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宋玄沉默了片刻,忽得道:“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花无穷也没有什么可回避的:“先想法子将你们送走,我与主上会撑到援兵来。” 宋玄忽得从她手中接过了缰绳:“回去。” “什么?”花无穷一时有些愣住了。 “我别的法子。”宋玄说。 显然四方城百姓也察觉了异常,这一路灯火通明,人声纷乱,伴着夜风呼号,令这夜晚竟比白日还要热闹。 这一夜的四方城,注定不平静。 花下楼原本歌舞靡靡的大堂,如今已经肃清坐席,姑娘们纷纷退去,只有姬云旗高踞上首,面上覆着一块面具。 姬云羲瞧见他的模样,便忍不住挑了挑眉:“他的脸见不得人?” 宋玄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赌王的面具,他做赌王时向来不露真容。” 再往左右看,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已经列次端坐,有几人瞧见宋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点了点头,终究是没有多话。 这些人竟都是四方城地下的八门魁首。 而离姬云旗最近的,也是宋玄的老熟人,傅三爷。 宋玄刚刚落座,就听一人沉不住气道:“三爷,外头可还乱着呢,您着急忙慌地把弟兄们叫来,又不说话,这算是什么意思?” 有人开了头,厅里便热闹了起来。 “外头怎么回事我还没闹清呢?水漫了不成?” “昏了头了,谁家的孙子,敢淌咱们这儿来!” “是不是哪处新搬来了人,咱们不晓得?” “有甚么新搬来的,拢共几个打漂子的,都在这儿了——” 这些子人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营生,说起话来也让人云里雾里,摸不到头脑。 其他人倒还好,只姬云羲和祝阳两个,连猜带蒙,才能隐约明白点儿。 再见那堂上说话的众人,更是个个生得奇形怪状,缺眼睛的,刺龙画虎的,面相凶狠、满脸横rou的,拿铁扇的,哪个都不像是易与之辈。 他们早些年虽也在四方城待过一阵子,却没有将这些人物看得这样齐全,如今瞧见了,愈发的惊愕。 祝阳守着门边,忍不住咂舌:“宋先生以前就是跟这些人打交道的?瞧着比牢里的死囚还凶。” 他怎么也没法把整日笑吟吟、没有半点脾气的宋玄,跟这些人划到一堆去。 花无穷瞧他一眼:“官府真要清算起来,这些人个个都该死。” 八门中人,能坐到这儿的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连宋玄,多年行骗,真要桩桩件件细数下来,脑袋也够掉个十回八回了。 可就是这样一群恶人,才是四方城真正的掌控者。 堂上傅三爷咳嗽了一声,众人便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端起一盏茶,啜了一口。 他的年纪并不是这些人之中最大的,脸上的皱纹也不多,一双手却异常的苍老。 “水漫了。” 他将茶盏搁在桌上,静静地说。 这句话若是正常来理解,便是有敌打来了,可众人听闻,反倒安静下来了。 “三爷,你可别诓我,”只有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轻笑了一声,手上慢悠悠摇着扇子。 这书生的五官清雅,却只有半张脸。另半张脸上都是可怖的烧伤,瞧着仿佛厉鬼一般:“你当弟兄们不出四方城?几时有水敢往咱们这儿漫?” “半面生,你我做得不是一个行当。我傅三一个唾沫一个钉,从不诓人。”傅三爷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这回来的,是滔天洪水。” 半面生也不恼,反倒笑嘻嘻地问:“这四方城只有河水,哪来的洪水,我倒是想知道知道。” “南图来的。” 这次开口的却是带着面具的姬云旗。 众人纵然不认得他,也认得他的面具,来时敬他几分,如今却都不做声了。 “南图?”半面生这回笑得更厉害了,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绝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