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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做不到。” 谈思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气幽弱微渺地,钻进了席虎的耳朵眼里。 谈思明对席虎说过,有的事,你不用考虑我,你应该更想着自己。 席虎当时回答——不可能,我做不到。 谈思明不能理解,还要求他必须做到。 席虎清清楚楚地记得,谈思明后来解释的原话:“在我的观念里,你对我的过分在意是不健康的,类似寄生物与宿主,前者依赖后者摄取养分才能存活,这种非正常关系再久一点,恐怕难以维系。” 席虎张大了嘴,嘴角的泪水便顺着流了进去。 避重就轻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你忘了关门。” 席虎:“……” 从cao场到书房,他的魂魄丢得七零八落,早把关门这档子事给忘了。 有人却给他捡了一路,送上门来。 原先席虎在cao场的时候,好似滚了一身玻璃渣,谁靠近一点,就要把人扎得血流成河。 现在那点玻璃渣子,全都化在了他的眼角,流进了他的胸口,白茫茫的一片。 住在那里的天使和魔鬼在对峙,魔鬼说,这人还是这么自作主张。 天使却哀哀地叫了一声:“我不怪他了。” 心中有千匹烈马、万种柔情,淌在舌尖奔腾了半晌,却像是失了爆发的能力。 席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谈思明又开口了,略微地,犹豫了一下,透着谨慎。 “我无法自控,插手你家里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无话可说。” 可以说是非常罕见地,谈思明在斟酌词句。 像是试图都在脑海里加工一遍,好说得不那么刚硬、直接,“但无论如何,我都想坐在这里,确认你没有事。” “在我面前,你展现的样子,永远高兴、永远快乐,等我转过身去,那些无忧无虑便会销声匿迹。偶尔,我望见你的背影,烦恼、伤心、焦虑,什么都有,你却什么也不对我说。嫉妒、愤怒、贪婪、多疑、脆弱......一切不好的情绪,坏的性格面,你都好像不想给我看。” 谈思明的语气在调到最柔和,语速也越来越慢,说得如同慢镜头,反而有几分滑稽。 “我之前猜你是担心会失去我,却不太能理解。如今我终于懂了——我现在也很害怕。” “我求你,求你让我看着你。” 有些人的悔不当初如同家常便饭,一日三餐,总要纠结频繁,总是幻想着,把肠子想得都痛了,青得不能再青。 谈思明却是一个对自己过去行为放下得很快,从来不会因此停留的人。 席虎问起来,谈思明说,每个人的所有行为,过去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都代表着自我的一部分。 无须割舍,没有什么需要再三顾虑的。 可是现在,那些话音里,有着一份真真实实的悔意。 “求你……给我爱你的机会。” 半晌无话。 也许是无心,也许是有意,谈思明头低了回去,不再看席虎。 席虎得了空隙,掌心向内,偷偷地,抹了一把脸。 大概是吞了咸涩泪水的缘故,他的喉咙有些哽咽。 “随便你。” *** “X年X月X日。孩子,你今天又跟我撒娇了。 我带你去找方教授复查,你闹着要我给你去买玩具,停在医院小卖部门口不肯上楼,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抱着我的大腿不撒手,小卖部老板都在笑我们父子俩。 我答应了,你乐得跟什么似的,一口一个世上只有爸爸好,哄得我二话不说,去给你买了最贵的。 孩子,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你爸可不会这样啊?” “X年X月X日。孩子,你妈今天跟我离婚了。她放弃你了,对我说,你的病不可能好。 你峻峰叔叔脾气不好,说她身为妻子,不应该在丈夫和孩子最艰难的时候逃走。总之是一通指责,把她骂出了门。 可我不怪她。她愿意陪我走到现在,我已经很感激了。” “X年X月X日。孩子,今天你峻峰叔叔说,我对你的信心毫无来由。 我说,我就是知道,你肯定会被治好。我还要给你做榜样——我要告诉你,付出一定会有回报! 孩子,我不会放弃你的。” “X年X月X日。孩子,爸爸今天在脑电图室外面等你的时候,忽然没站稳,摔倒了。 医生说我一直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应该好好休息,可我没有办法不cao心你的事。 我白天工作之余在想,甚至走神想。晚上在想,想到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也在想。 偶尔会觉得很累,太累了。 但我不敢松懈,也不能松懈。” 这些信的时间跨度都有些大,有些间隔了半年,有些隔了一年多。 最后剩下的几封,写信年份,距离第一封信的,竟过去了四年。 “X年X月X日。孩子,你已经半年多没发病,算是基本稳定了,方教授也说再过半年,到时根据你的情况,可以试着停药。 这几年忙着带你看病治病,现在你快好了,也要上幼儿园了,我在托人把你送去元星幼儿部。 我的孩子,当然要去最好的学校! 我正在攒钱,计划在元星旁边买房子,搬过去。这样你以后每天放学,我好去接你。 回家后,我们要一起坐在阳台上,铺一层报纸,一起吃你最喜欢的清蒸鲈鱼。” “X年X月X日。方教授说,可以完全停药了。 我很庆幸,也很感激。庆幸自己的幸运,最最感谢的,是你。 爸爸能坚持下来,全都是因为你。 每当我累的时候,看一看你,看看你的眼睛,看看你的小胖胳膊,看看你蹬蹬乱跑的脚丫子,每一样都那么可爱,看一看,就不累了。 谢谢你,我可爱的孩子。” “X年X月X日。孩子,我最近总是头晕,有时坐久了,猛地站起来,会直接晕过去。 今天就又晕倒了,只是这次,我差点没能醒过来。 你奶奶、你峻峰叔叔逼着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活不久了。 孩子,爸爸对不起你。一想到,以后的路,你都只能一个人走,我就很难受。” 写信人的情绪透在纸上:最后这封信皱巴巴的,像是被打湿了很多次。 “怎么就没有了……”席虎在喃喃自语。 席虎把刚整理好的那一沓纸山翻得快要倒掉。 再怎么翻,都没看到留给他的其他东西。 就好像每一场别离,无声无息,在不经意的瞬间,就戛然而止了。 谈思明比席虎想得细致,他起了身,走到保险柜旁边—— “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