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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 杜宁修像是懒得说这些闲话,往后靠着椅子没吱声。王子闻稳了下情绪,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来,干脆地递过去,“主角的合约在这儿,您都告诉我,我立刻签字。” 杜宁修不悦道,“王导还挺会做生意么。” 王子闻收回手来,笑道,“也就一般般吧。” 杜宁修冷哼一声,拿起合同翻了翻,然后朝王子闻那边一推,坐直了身体。 王子闻立刻收了笑,也跟着坐直了。 杜宁修淡漠说道,“当年你突然出了车祸,又音讯全无,毛小羽很担心你,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北京,到清华找你去了。” 王子闻:“!!” “估计是没找到,回来之后还在打听,他那段时间对你的关心太露骨,到处求人问求人找,就被几个小畜生盯上了。” 王子闻猛地一惊,霍地抬起头来。 杜宁修仍是面无表情,事不关己地陈述,“他本来就怂,一直被人欺负,被安上一个变态的帽子,那些人就更变本加厉,然后就有一天……”杜宁修忽然顿住话头,抬眼看了王子闻一会儿,才说,“他们把他堵在洗手间里,说要看看他是不是哪里不行,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王子闻慢慢握紧了茶杯,瞳孔里没了焦距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想脱他衣服,他拼命反抗,被揍得很惨,当场休克,差点死了。后来事情闹大了,老师们才赶过来,把他送去了医院,然后……跟着去的人就知道了一个事儿。” 王子闻逐渐神思恍惚,他不敢相信记忆里那个又呆又软的小家伙竟然会遭遇这种事,他总觉得听到的东西不真实,那感觉就像是听着完全陌生的故事,那么残酷的情节,怎么可能会发生在那个人身上? 王子闻咬紧了牙,费力地问,“……知道了什么事儿?” 杜宁修却是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顾虑什么,含混了过去,“总之他出院以后,其他人都把他当病毒一样躲着,因为学校的警告,没人敢在明面上欺负他,可说的话特别难听,他后来扛不住了,就退学了。所以你来找他的那个时候,他应该是不在学校了。” 王子闻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好半天才找到点声音,干涩地问,“干嘛都躲着他?就因为他……他喜欢我?” 杜宁修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王子闻心里疼得要命,也没心思注意杜宁修的反常,喃喃问道,“那他怎么当上经纪人的?我听我meimei说他上大学了,学的是英文……” “这我不清楚,他退学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再遇到也是因为谭骁,苏舟出道的那个真人秀,谭骁也是嘉宾之一,我在节目组里碰到了他,他一直躲着我,也没说过几句话。” 等杜宁修说完了,王子闻忍耐着压抑的心跳,匆匆把合约签了,然后当先走出茶楼,跑进了车里。一路上车速飙升,等赶到腾凌楼下的时候,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湿了个透彻。 王子闻终于冷静了一点,看着腾凌的大门,思绪忽然就有些飘忽: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来找他吗?可找到他又能说什么?说我先放弃了他,让他那么担心,到处求人,害得他被那些畜生盯上,被欺负到退学吗? 说什么呢?说对不起吗?这三个字廉价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王子闻茫茫然想着,忽然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毛毛他,是喜欢我吗? 天天来看我打球,为了我穿过半个城市,拼了命地跑了一年,每场比赛都逃课来助威,每天晚上陪我在体育馆里练球,仔仔细细记录我的进步,为我高兴,为我难过,为我欢呼呐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我吗? 王子闻想到记忆里那个胆小却又温软的男孩子,那画面渐渐又被那个瘦到苍白的男人取代,曾经那么圆滚滚rou嘟嘟的小胖子,怎么就会……会瘦成那个样子? 是生活得多苦,才被时间磨成了那么疲惫不堪的模样? 对了……他还和娜娜借钱,生着病还要拼命接兼职赚钱,他是……很缺钱吗?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脑子里的思路乱成了一团,王子闻握紧了方向盘,垂头在上面,心思忽然就烦乱起来。 他总容易忘记很多事情,忘记很多人,可唯有关于那个傻小子的记忆却那么深刻,有时候刻意想忘了,竟然都忘不掉一点。他总能想起那个小家伙抱着自己的衣服,欢欣雀跃地在人群里又喊又蹦的模样,可自己走近了,他就害怕地躲远了,可招一招手哄两句,又会乖乖笑着跑过来,软软地喊他一句,“学长,这个给你喝呀。” 那个记录了整整一年的数据本还在他的抽屉里放着,每一笔都记得认认真真,一个球一个球数过的百分比仔仔细细地陈列着,旁边还有详细的批注,写着:“胳膊要再高三厘米(划掉),两厘米就可以了。”“三分线再靠后18厘米准确率会下降,要注意这个距离啊。”“后跳投篮的命中率更高,要尽量后跳呀。”“嘿嘿,学长真厉害!今天百分百全中呢!真棒!”…… 他时常会翻看那个本子,也时常会想一些如果的事:如果我没有受伤,这个人还会陪着我吧?如果我还能继续打球,他会不会写十多个这样的本子给我?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就可以征服世界,让他一辈子都以我为傲? 可毕竟没有那些如果。他偶尔也会怅然若失,却从来没想过这么念念不忘的理由是什么,可这一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像是被凿开了什么东西,他忽然就想起那个同学录上被他轻抚了十年,早已浅淡的文字,那上面小心翼翼地写着: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永远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在一起呢? 如果还没来得及燃烧就熄灭了的什么东西,突然又再次温热起来,到底算不算晚呢? 王子闻想不明白,他甚至想不明白,那个熄灭了、又热起来的是什么,或者说,他有点不敢相信,那也许是什么的东西。 他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整个人都有点慌,直到车玻璃被人敲了敲,他抬起头来,看到陶依娜正朝他说着什么。 而她身边站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看到他直视过去,目光闪躲,还紧张地抿了下嘴唇,那个神色和动作和记忆中的少年蓦然重叠,就在那一瞬间,王子闻感到心口汹涌拍打着的浪潮突然就安静了,然后又一寸一寸退去,整颗心刹那间就变得无比风平浪静。 他看了他很久,在陶依娜疑惑的目光中推开车门,走下去,然后一步步走向那个同样困惑的男人。 他忽然觉得,好像这几步不是在走向这个人,反倒更像是在走近一个让人心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