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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只能这么解释。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我暗暗舒口气,终于不再觉得别扭尴尬了。 也许是因为一上午精神的高度紧张,哪怕现在放下心了,也没觉得多高兴,反而有种亢奋之后的疲劳感。菜的味道怎么样,我没仔细品尝,基本上嚼烂了就吞进肚子里,吃了几筷子,再也吃不下。我擦了擦嘴,挽着包,在谭郝博疑问的注视下抱歉一笑:“我去下洗手间。” 洗过手,刚走到烘手机旁,手机就响了,一看到“mama”两个字,我头皮一紧,还是接了。毕竟,她是我mama。 “酒媚,和郝博聊的怎么样?”她的心情听起来不错,听筒里隐约能听到缓缓的音乐声。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平静表象之下,盛着忐忑、不安、怯弱和——勇敢。 我看见自己张开了嘴,听到自己说:“妈,我和谭郝博只是一般朋友,我们对彼此都没想法,所以……” “怎么可能呢?你没听他jiejie说,他一看到你的照片就答应来见你了,肯定是不好意思,你们再多处处,我敢肯定,他对你……” “妈,”我打断她,镜子里的人用一只手拍着自己的额头,两秒钟后,终于决定再叛逆一回,“我有男朋友了,我现在和郁临深在一起。” 那端很久都没有声音,没有呼吸声,也没有说话声。我的心没有节奏地跳着,跳得我心烦意乱,脑袋里一下接一下轰轰响着。我像一个等待法官下判决的嫌疑犯,又期待又绝望。 就在我心里的石头七上八下的时候,她开口了:“你现在在哪里?” 她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我惊讶地张着嘴,不知所措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说话。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我深深吐了几口气,长久的压抑得以释放,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应该没有什么会比现在更难了,不是吗? 我回到包厢,谭郝博已经放下筷子,正对着手机讲电话,我在他对面坐下,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他先打电话,我对他微笑,用眼神告诉他没关系。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应该是谭郝博刚叫人上的,还热热地冒着蒸汽,包厢里的空调温度好像变低了,我的手脚止不住地冰冷。 谭郝博还在和人谈论工作的事情,表情既不轻松,也不紧张。我拿起茶杯,吹了几下,刚凑到嘴边,门被人打开了。 mama走了进来。 她的眼睛牢牢盯着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直走到我身边才站定,在氤氲的水汽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了下来。 火辣辣的痛感在瞬间袭击了我的脸颊,我低下头,舔了舔嘴角,居然尝到甜甜的血腥味。我又仰头看向她,那张我曾经无比渴望的脸上全是寒冷,她也看着我,仿佛我是她的仇人,而不是女儿。 我没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也早有准备,我只是被打懵了,才怔怔地说不出话。谭郝博以及随后进来的谭郝心都震惊地看着我,表情茫然到无措。 “不知廉耻!” 母亲毫不留情留下这四个字,对姐弟俩略一欠身,借口有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我一个人留了下来。 谭郝博收起手机,很快恢复冷冷淡淡的表情,看着我的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滑稽到,我禁不住笑了起来。 谭郝心合上微张的嘴,没问我什么,在她弟弟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才走出去,还体贴地关上门。 “你……”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个场面。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我收敛近乎不正常的笑声,也不管他会怎么想,径直朝外走去,他却跟了上来,很绅士地说:“你要去哪,我送你。”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搭车就好。” 他皱眉,不赞同地说:“还是我送你比较合适,外面还在下大雨。” 然后不等我说话,他拿过我的伞撑开,虚搂着我的腰,把我带到他的车前,拉开车门,让我坐进去。我只觉得心累至极,也懒得再坚持,便捂着发痛的脸颊弯身坐了进去。 谭郝博上车以后,我报了Red咖啡馆的地址,说过谢谢,靠在椅背上,对着窗外茫茫天色发呆。 车子开出去后,他说:“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比较好。” “没那么严重,”我又舔了舔散发血腥味的嘴角,麻木无谓地笑了,“皮rou之伤而已。” 他再没坚持,沉默安静地开车,直到咖啡馆门口的台阶下,才停下。我正在解安全带,他已经先下车,撑着伞,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我下了车,他又贴心地把我送到咖啡馆的黑色遮雨棚下。 我对他说谢谢,侧过挨打的半边脸颊,就好像这样,我的面子就能被保住。有人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我不得不回头看去,想要给自己留面子的想法一秒坍塌。本来笑嘻嘻的吕微看到我的脸,神情立马变得严肃,眼神在我和谭郝博之间闪烁不定。我懒得跟她解释,也无意介绍谭郝博是谁。谭郝博塞了一张名片给我,嘱咐我有事可以联系他,然后对吕微略作颔首,就走下台阶,发动车子走了。 我绕过吕微,走进咖啡馆,她大概担心我出了什么事,一直跟着我。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差,左半边脸好像已经肿了,说不定还能看到鲜红的五指印。还好咖啡馆没什么客人,我低着头,紧紧捂住脸,勉强扯了下生疼的嘴角,问了吕微红姐在不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再不管她忧心忡忡的目光,上楼去了。 ☆、10-3 我踏上咖啡馆二楼最后一级台阶时,红姐刚好从楼梯口旁边的小隔间走出来,看到狼狈的我,明显吃惊不小,那张掩盖真实容颜的脸为之猛然一震后,连说话的语气都硬邦邦的。 “你的脸怎么了!” 我心里委屈地不得了,眼角酸涩地快撑不住眼泪,但还是告诉自己不能丢脸,于是逞强笑了: “没什么事。” 她细致描画过的精致眉形纠结扭曲着,快步走过来,没有迟疑地拉下我盖住左脸的手,表情一凛,颇为沉重而愤怒:“谁打的?” 我被她这幅陌生到让人相流泪的样子惊到,绞尽脑汁正在想的说辞在她心疼着急的目光下也烟消云散了,哽咽着喊了声“红姐……”,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我靠在她怀里,颊边是她略带凉意的耳朵,背上是她不停落下的冰凉手掌,眼泪簌簌流着,胸口却在她无声的安慰中暖了起来。 我哭了很久,哭声停了,泪水还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