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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必要请求她的谅解,可倘若让他再选择一次,他绝不会。 6. 一日,她为他备好洗漱用水,伫立在一旁,竟对他断断续续地讲出了,她的往事。 原来,她并不是都城人,她从小在都城隔壁的一个小城,无忧无虑地长大,十六岁那年,父亲把她许配给了她的夫君,两人情投意合,夫君是都城人,她便嫁来了都城。 然而,新婚没几日,他便因兵役离了家,庄王一向喜爱欺负周围小国,有太多的新婚男子被他派去打仗。 但她没想他真的死在了战场,她不信。因为连他的尸骨都没有见到。只是从此,她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书信,她才信了。 于是四周邻居便都晓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了遗腹子,邻居们很同情她,时常送粮食蔬菜到她家,热心肠地帮助她。包括她在内,他们都以为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 她也觉得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会一一感谢不遗余力帮助过她的邻居们,她甚至早已想好,要怎样地教养他。 她还记得,事情发生的前一日的晚上,是隔壁的林大嫂烙了大饼,叫她过去吃,林大嫂将她当做了亲妹子,她也把林大嫂当做了亲嫂子,他们林家待她最好。 她时常对着自己夫君的排位讲,他们母子过得很好,叫他放心。 但包括林大嫂在内的,古道热肠的邻居们,几个时辰内全死掉了。 她说她讲这些不是为了发泄或是祈求他的可怜,而后,她将一把匕首放在了他的手里。 她说,她之前胆子太小,怕死所以想偷摸逃走,可是她如何都逃不走,她终于想明白,要他放她走是不可能的,所以让他不如杀了她。 她说:“你不如杀了我罢!” 厌磬皱了眉头,叫来侍女,她以为他是不愿自己动手。 她想她对他唯一的幻想究竟是不会实现。没想他继而将匕首交给了侍女,并嘱咐侍女不要再让她碰到这些玩意儿。 他还说,务必时刻盯好她,出了任何岔子都会要她们的命。 厌磬深知,她绝不肯影响到别人的性命。 于是事情就此作罢。 她想,他是打定主意要把她留在宫中,这样折磨她了。 厌磬便去上朝了,朝堂之上,有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臣,同时向他进谏,说他该准备纳嫔妃,立王后了。 事关天下,他不得不同意。 大臣们绝想象不到,厌磬在与玉磬殿的大侍女同床共寝。 他们更绝想不到。 半月后,他们便呈上了几车竹简,上面刻写了女子的一些材料,要他亲自挑选。 他挑选了明显应当挑选的几名女子,大臣又建议了很多,意见合情合理的,他也都听从了,一并画上了圈。 夜里,厌磬回到玉磬殿,她还没睡,半倚靠在榻上,一针一线地认真做着针线活。 她做着一只极小极小的鞋子,另一只已经做好,就摆在案几上。 厌磬并未瞧那些,他只试着告诉了她,他今日遴选了数十名女子。 她头也不抬,只说已经听说,因为整个王宫都已传遍,这是好事。 她觉得,他终于选了秀女,便可以让她出宫了;她以为他是只因寂寞无聊,才将她留在这里折磨她。 厌磬瞧着她的反应,只是去瞧了那愈渐渺小的烛焰,他耐心用几根长指重新拨弄了两下烛火,却又道:“太晚了,咱们睡罢。” 她以极快的速度收好了两只小鞋子。 今日她这样乖巧,他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从前,他都是要哄劝很久。 ☆、孤城(下) 7. 几个月后,宫中便有女子怀上了。 说来奇怪,这名女子,恰好是从南方选来的一位绝色美人。她的家中,没有任何的背景地位。 人人都以为,厌磬只是极爱这位女子的美色,所以赏得极多。 厌磬于朝堂之上宣布了这个消息,欣喜若狂,几乎要击掌而歌。 回到后宫,他立即将这位美人儿升了位分,赏赐给她无数的绫罗绸缎与奇珍异宝,并恩宠她换到了最舒适奢华的洗碧台居住。更担心别的妃嫔加害于她,派出了无数亲信侍卫,于洗碧台外日夜守护。 但他夜里,仍回玉磬殿。 她见厌磬来了,好奇地问他:“你不怕我妒忌洗碧台的那个meimei么?你不怕,不怕我暗地里去加害她么?” 厌磬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害她?” 是了,她突然地忘记,自己心底里已经把他当做夫君。她一时语塞,竟再说不出旁的话。 厌磬也只是沉默。 又是几个月,洗碧台里的那位美人儿生了,而且是个王子。全王宫上下,无不面露喜色,欢欣鼓舞。 已经十日了。 厌磬已在洗碧台处待了十日,这十日内,她都没有见过他一面。 这日她正在玉磬殿内的榻上,颓唐地坐着,连针线活都没有在做,厌磬身边最亲近的小侍从突然来到,道,姑姑。 小侍从叫她姑姑。她的确是掌管这偌大玉磬殿所有的最高侍女,他们都叫她姑姑。虽然小侍从不属于玉磬殿,但他也叫她姑姑。 “姑姑,大王道庄姜娘娘喜诞麟儿,您身为玉磬殿的姑姑,去瞧瞧才合适。于是派我前来接您。” 她点了点头,道是该去,但她又怕大王生气,所以一直没去。 小侍从道:“怎么会呢,只是如今也不算晚,姑姑便随我去罢!” 她仔细思量了一下,又说让小侍从等她会儿,她得去备份贺礼。 小侍从道:“姑姑,不必了。大王知道您没有准备,已经替您备好了。” 她只得随小侍从出了玉磬殿。 厌磬平日如何都不让她出去,只让她在玉磬殿的范围内活动。只是这玉磬殿也极大,前前后后有上百间房子,甚至全王宫内最精致漂亮的御花园也在玉磬殿院内,所以即使她不出这玉磬殿,也不觉太闷。 好不容易走出玉磬宫殿,她瞧着外面的世界,觉得异常陌生。 她已经在玉磬宫殿内待了一年多的时光,可她也不觉得慢。 她对时间的快慢,大约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如何都是过这一生,快一点慢一点,又有什么分别? 极其强烈的不安开始充斥在她的周围。她突然很怕自己见到那位庄姜娘娘,她的双手快速地摸了摸自己的大概黯淡无比的脸颊,又摸了摸自己每日执意要梳的老气横秋的发型,以及面料粗糙的侍女常服。 我只是,只是掌管玉磬殿的姑姑而已。 她想。 洗碧台殿前,只剩了厌磬的寥寥几个侍卫,但她晓得这几个侍卫武功精湛,最是可靠。 她走入洗碧台。 殿内,竟然安静得毫无声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