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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世界无法自拔的四郎忽然注意到陆天机的手,那是一双修长有力的中年人的手,既不白嫩也不柔美,然而却有一种光华暗蕴其中,叫人忍不住想要盯着看。四郎听苏夔说过,只有习练密宗手印到了一定阶段,才能达到这样返璞归真的效果。 “怎么?觉得我的手很奇怪?”陆天机翻开书页之后,珍而重之地将其放在桌上,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四郎如梦初醒,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是很好看……也不对……陆大叔你也是修道士吧。陆天机……陆天机……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对于四郎赞美他这个中年大叔的时候用了“好看”的两个字,陆天机并不生气,只是很随意的点着头:“是啊,我早就听说过你这么个小东西,是跟着苏夔那小子在学习我门中道术吧?好好好,你们大孩子带小孩子,倒替我们长辈省心。四郎努力修炼,以后手一定会比我还要好看。” 这个话题接下去难免要提起自己那双手,于是四郎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转移话题问:“你手上是什么书?” 说不定是什么秘籍?练一个月顶别人十五年的绝世神功?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绝世高人看中我的天赋,然后哭着喊着要收我当徒弟……四郎脑洞大开,漫无边际的想着。没办法,但凡是个男人,约莫都有这样一个幼稚而荒诞的高人梦。 仿佛知道四郎在想什么,陆天机摇着头说:“不是秘籍,是随手写的一点捉妖笔记。你想看吗?” 捉妖笔记?因为起步比人晚,天资又不够,立志要暴揍所有情敌的四郎赶忙大力点头。 陆天机将那一册书卷递了过来,虽然常常抚摸翻看,可是书本却保存的很好,除了边角有些发毛之外,看上去简直像新的一样。 四郎翻开一看。开篇铁画银钩般写着一首诗:“来伴风雨来,去踏烟霞去。斜照万峰青,仗剑还山路。” 字迹大开大阖,虽然极力渲染出尘之意,依然能看出写字者在豪气冲天中还略带稚嫩。 之后几页便全是道长的捉妖实录: 某年某月某日,青州有白蛇化女为怪。白蛇长……伤人……以飞剑斩之,死时犹自癫狂怨毒,可知人妖异路,不易于火炭与寒冰。 开篇几则笔记几乎全是在很坚定的排斥妖怪。 可是到了后面,似乎记载人的观点改变,记录渐渐客观审慎起来。 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闻益州有飞头害人,飞头……细查究竟,原来人祸也。 再后来的记录越发潦草简洁,多用一句话总结几月的捉妖过程,譬如:姑虐妇死,缢鬼魅人。 一页页翻看着陆天机的除妖笔记,四郎不由得有些着迷。好的文字会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染力,陆天机笔下的世界,让穿到古代依旧是死宅的四郎对于云游天下,仗剑除妖的精彩生活心向往之。 可是正看到精彩处,除妖笔记忽然结束了,之后的书页全是些酸了吧唧的诗词,还出现了两种笔迹。一个雄浑里不失柔情缱绻,一个婉约中带着勃勃英气。往来唱和,大约有好几百首诗。 四郎看完前面几首也不知好坏,他凭借直觉,犹豫着问:“怎么……全是情诗?”这样的东西给我看好吗?看不出来陆大叔还是个喜欢秀恩爱的人啊。 正在喝酒的陆天机抢过四郎手里的书一看,差点没呛到:糟糕,摸错了! 可是陆天机多聪明的人呀,立马不动声色,将错就错,平静中略带忧郁地说:“恩,都是我与亡妻的唱和之作。” “亡妻?”感觉自己又触到了大叔伤疤的四郎不敢乱翻,正要合上书页递过去,忽然看到了一篇极眼熟的东西。 “山沉暮气无情碧,檐下苔生半阶青。当年饮马天池畔,夜入西园感故知。凭栏坐听风吹雪,稍染雪痕写相思。”四郎不由自主念了出来。 听着四郎的声音,陆天机持壶的手顿了顿,然后他低下头,宛若自言自语一般说:“庚申年三月,作于荆州老宅度帆楼。”声音极小,几不可闻。 “什么?”四郎没有听清楚。 陆天机抬起头,好像戴上面具一样,已经恢复那种忧郁贵公子的模样:“是亡妻小作。怎么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四郎有些疑惑地想,难道妖怪也会为了一时虚荣而去窃句偷诗吗? “有别的人看过吗?” 陆天机摇了摇头:“闺阁中的诗词,怎能流传于他人之手?除了亡妻的几个姐妹,大约再没别人见过此诗。怎么了?” “嗯,没什么。”四郎想了想,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昨夜之事涉及妖族内部事务,他虽然不太聪明,却也明白自己的立场,说到底,陆天机和他们大约并非一路人。 “陆大叔和陆夫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四郎真心实意的赞美道,并且把诗集小心翼翼合起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陆天机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他看着四郎赞叹不已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意兴阑珊:“作诗乃是小道。你若喜欢,我以后可以来教你。”说着,他又摸出一册书,叠在诗卷上一起交换给四郎:“这一本便是我捉鬼捉妖的心得笔记了。诗集你若喜欢,也可以留着继续看。说起来你的年纪和我们幼子差不多大。我误拿诗集,说不定也是亡妻在天有灵,想要多一个人记住她,记住那些诗词里的岁月。你能答应我,好好保管这些……” 话还没说完,陆天机忽然爆发出一阵咳嗽,简直像要把五脏六腑一起咳出来一样。面对一个英俊又忧伤的文艺范大叔,一个举动皆出于自然的真情圣,那个“不”字实在很难说出口,或者说,这样的人本来就很难叫人狠心拒绝。 “你不要总是空着肚子喝酒。吃点主食吧。”四郎担忧的看着陆天机,他撕开一个团圆饼,递过去一半:“今日大年三十,我也是一个人过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我请你吃团圆饼!吃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刚才就着陆天机精彩的捉妖笔记,四郎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结果现在说话时就有点语无伦次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咳得太厉害,陆天机的眼中有晶莹剔透的东西一闪而过:“团圆饼团圆饼,光是这寓意,也值得吃三百个下去!”他接过四郎递来的饼子,顺手拿起一个盘子放在身边的空位上,又体贴地用绢帕擦拭干净碗筷,一并放在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