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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想到这点,还要仰赖于祖父给他讲过的三国小故事—— 听说贾诩在辞官回乡的路上曾被叛乱起事的氐人抓捕。氐人们本要杀他,一听他假称是太尉段颎的外孙,便再不敢动手;又听得有重金酬谢,竟亲自相送,一路护送他回乡。 可见此时这些落草的贼寇,对豪强士族们尚是十分忌惮,不被逼得急了,不会轻易地与他们结仇。 说白了,这些人只是活不下去,想要讹点钱财罢了。哪怕他们杀惯了人,能不招惹的麻烦,便不会去招惹。 是以,只要他还顶着这“出身贵重”的名头,对氐人们客客气气,不要作死,暂时就不会有性命之虞。 这“先生”所说的——“尊贵的性命,当值一金”,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破财消灾,用钱买命,很划算。 而后的那句“荆玉蒙尘,弃之如履”,“无价之宝,无人问津”,应当是在暗指这群人乃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为了钱财什么都做得出来,最好不要激怒他们。否则,这些朝不保夕、提着脑袋过活的人可不会管你是否出身世家贵胄,有没有后台,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好。 读懂了这些,后面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不动声色地打断徐濯的反驳,在他提出“让人送钱来”时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个“先生”,果然与这群人貌合神离、并非一心。 早在寻药之初,崔颂就已感觉到这群人之间的违和感。“先生”看似受首领礼待,实则游离于队伍之外,被所有人敬而远之。而他同样无意融入这个团体,与氐人们一起,就像是两块同极的磁铁,挨得极近,却无时无刻不在相互排斥着。 不由的,崔颂对这位“先生”产生了一点好奇。 而这位神秘先生的好意,他大概要辜负了。 “此马凶野难驯,到底与我相伴多年,难以割舍……而此玉,”他摘下腰间的温润美玉,握住下端的吊穗,“如此粗劣不堪的玉,怎能做道谢之礼?” 周围的气氛顿时压抑下来。 崔颂知道这些人误解了他的意思,认为他吝啬小气,舍不得良驹美玉,故意找理由推脱。 他也不解释,径直将玉佩丢给首领,用行动化解他们的敌意。 “我头上有伤,需要静养,不知可否向诸位借宿几日?”崔颂摆出世家子的风仪,环顾一圈而揖,“待伤势好转,家人[1]来寻,袁谭另有重谢。” “袁谭……”首领略一沉吟,“莫非是汝南袁氏的公子?” 崔颂没有回答,神色间却多了一分自矜之色。 首领朗声大笑,将质地、成色皆绝佳的玉佩纳入怀中:“当然欢迎。袁公子能来,我等蓬荜生辉。” 崔颂听着首领的客套,不见敷衍地应付了几句。不经意地转头,正好撞入一双清潭似的黑眸。 崔颂原以为自己如此的“不识好歹”,“先生”定会如当初的祢衡一样,对他报以关怀傻子的凝视。可如今那双不见波澜的眼中没有任何质疑的成分,唯有审视与探究。 崔颂移开目光,转向另一侧的徐濯。 徐濯仍然死死握着剑柄,青筋暴起,唇角紧抿。崔颂朝他略一颔首,示意自己另有打算,让他不要担心。 崔颂放弃离开的机会,甚至主动踏进狼窝,并不是因为脑子一抽,不顾自己的安危,妄图以身犯险。 相反,这是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的决定。 此时,得到示意的徐濯同样冷静下来,回想崔颂之前说的“养伤”,他隐约猜到崔颂如此行事的原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与其应付躲在暗处、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下手的刺客,倒不如深入虎xue,与虎共眠。 福祸相依,阴阳互转。对他们而言算是威胁的猛虎,对刺客而言,同样也是妨碍。 如此,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成了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徐濯松了口气,握着剑柄的手略微放开了些。 他的这番猜测,八九不离十,惟独漏了一点。 崔颂不顾隐患,宁愿火中取栗、走钢丝桥也要与这些凶悍的氐族人共处一室——除了把他们当做自己雇佣的保镖,借势自保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需要借他们的手,找人。 第27章 各怀鬼胎 崔颂首先要找的是甘姬他们。 照理说, 此处离他们的出发地虽远, 但以甘姬的马术,一个来回不至于耽搁这么久。更何况,他们与氐人在此僵持了将近一个时辰, 连氐族的少年都已从山谷里寻药回来, 她们就算是慢慢打马, 也该到了吧。 迟迟未至,恐怕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崔颂隐去心中的担忧, 故作矜持地与氐人首领交谈。 由于他出手大方, 又“是”名扬四海的袁氏家族之人, 首领对他相当客气。 因此,当他隐晦地提起自己与家仆走失,故意强调银钱包裹都在他们身上,想请氐人们帮忙寻找的时候, 首领没有多作犹豫便答应了。 了却这桩事, 崔颂又说起了他想找的另一个人。 “身长七尺, 头戴斗笠,鹄颚勾鼻,虎背熊腰, 以环首刀做武器?”首领重复这段描述, 竭力回忆片刻,摇头, “未曾见过……袁公子提起这人, 莫非与他有什么纠葛?” 崔颂微微一叹, 露出痛心疾首之色。 “此人亦是我的家仆,名为大虎,跟着我也有数年。前日,我救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那老翁鹤发童颜,竟能一眼道出我的身份,颇为神异。后来,老翁赠予我一卷牛皮纸,称是答谢礼,让我三日后南下,等到荆州之时再取出来翻看。岂知,那大虎好奇心甚重,竟不等及至荆州,背着我,私下翻看……” 首领与其他氐族汉子听得入神,唯“先生”与徐濯面露异色,目光莫名地看了崔颂一眼。 自这一眼后徐濯就飞快地低下头,眼观鼻口观心,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先生”则是像在看什么稀奇物,视线在崔颂身上停留了许久方才收回。而后他唇角微勾,驱动那匹老马到树荫下休息。 这一边,先前为崔颂寻药的那个氐族少年,因着好奇心被勾起,忍不住出声催促道:“后来呢?那牛皮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首领等人没有出声附和,但都竖耳聆听。 崔颂幽幽一叹:“我也不知。” 在挨了几把眼刀后,他慢慢地补充了一句,“因为那大虎在看了牛皮纸后,竟将那纸盗去,半夜里对我痛下杀手。” 说到这,崔颂怒而拂袖,忿忿不平,“想我袁家待他不薄,没曾想他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幸而当晚徐先生听到异动,没让那厮得逞,可也因为那厮的算计,使得我与徐先生二人与其他家